人皮·作者：程汝明

——额济纳旗纪事（四十六）

我第一次见到人皮，是在内蒙古的额济纳旗。十七张人皮，挂在一间墙壁刷得洁白的平房内。

——那是一九六八年三月，我们新入伍的战士，由团里组织，到当时的“阶级教育展览馆”，去接受社会教育。

人皮薄得像一张纸，第一眼给我的印象是：那是张民间艺人剪出的人的“影子”。“影子”灰白，在洁白的墙上，隐隐透着暗红的光。

讲解员告诉我们：这不是艺术剪影，是活生生，从人的身上剥下的皮。——反动的奴隶主，以拥有人皮多少，显示自己家族富有与地位。奴隶主想得到一张人皮，先将奴隶的手脚用布裹上，不让他们动，然后埋进沙漠间，埋的位置不高于胸口，为的是不让奴隶死去，据说死去的人皮不易保存。人埋好后，奴隶主将奴隶的头发剃去，在奴隶的头皮上切开一条小口，用刀挑开头皮，往里灌水银，水很重，逐渐往下沉，一张完整的人皮就剥了下来。

我看到的十七张人皮中，有三张是孩子的，年龄大约七八岁，头挺大，依次站在墙上。其中一个，头扭向一边，像呼喊，像挣扎，样子极痛苦……四十六年过去了，这张人皮，仍挂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摘不去；她使我想到，美丽、富饶、充满神话色彩的额济纳旗，也有一个流泪的过去……

                                  2016.1.24.夜记于顽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