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号7:永不荒凉的路
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鲁迅《故乡》
那年,高中毕业就没有继续学业,过广东打工便成了我唯一的出路。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就没有踏上过那条路,想想多多少少会感到愧疚。
那是一条二十分钟可以走完的山路,是父亲一人一铲一锄挖出来的,是唯一通向我家门口并可且以开机动车的路。如今,郁郁葱葱,长满了杂草,竹笋已伸到了路中间,更多的是树枝亦覆盖了整条路。仿佛要将这条路打回原形:一地的荒凉。
我家是住在山脚下,离村公路有段距离,父亲当年为了建房子方便些毅然下决心挖一条自己的路。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从此以后,放学后,假期,父亲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那山坡上。那时的我还很小,读小学,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黝黑又严肃的脸,不苟言笑。那时的他常常戴着顶草帽,肩上搭着条汗巾,扛着把铲,悄无声息地在那坡上劳作。母亲也很支持父亲的想法,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即使父亲夜归,也总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当时我不理解父母亲为何这么辛苦,每天挥汗如雨的劳碌。别人家晚上都是一家子人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而父亲总是迟到或是缺席。
一晃,五年过去了。路,也修好了,可以通车了。可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但又舍不得去医院,于是就自己看医书开方子抓药,自己熬药,家里从此多了个药罐子。灶台边擂了个小灶那便是父亲的专属地带,每每看到父亲蹲在那小灶前,拿着把小扇,蹒跚的背影,新添的白发,泪水便模糊了双眼……
那年冬天,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神情恍惚,脖子上围着条毛巾。那些日子,母亲一边干农活一边照顾着父亲,红肿的双眼,暗自抹泪。有一次,母亲干农活回来,在家里看不见父亲,发了疯似的满村找。最后,在那条路上看见了父亲:颤颤巍巍的背影,双手别着个火龙,脖子上还围着条毛巾,目光有些呆滞……母亲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大声的问道:“这么冷,来这里干嘛?”父亲缓缓地说:“这路不知道还能走上几回,看上几眼?”母亲无以言对,默默地把父亲搀扶回家。
春节过后,父亲就离开了。母亲把父亲的一些东西焚烧在那条路边,说:“这条路上他并不孤单。”
高中,我去了县城读书,不常回家。每当寒假,暑假回去,总会看到那条路长荒了。于是,我便会花上几天的时间,带上刀和铲走上了父亲的那条路。三年来一直如此,那条路,是父亲用汗水铺出来的,我不能让它荒芜……
不管那条路将来有多少人走,长成啥样,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去守护它。因为我知道,我守护的已经不单单是一条路了。
那是一条永不荒凉的路。
2013/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