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十岁六个月开始独自上学

小儿十岁六个月开始独自上学

文/石柏甘泉

我的儿子是1998年11月23日生的，现在十岁六个月，上小学四年级。昨天，他非要自己走着去上学，并郑重其事地宣布：“从今以后，爸爸妈妈送我上学的资格都被取消！我每天都自己上学，因为，我长大了！”

我们家到学校步行大约半小时路程，要过两个十字路口。一直都是我或者老公开车接送他上下学。其实，儿子产生要独自上下学的想法，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源于他学的那篇英语课文：“How do you go to school?”。那天，他给我们读过这篇英语课文之后，就问我：“妈妈，你猜我最喜欢怎样去上学？”我说：“你不是每天都by car 吗，当然是by car了。”“不对，我最想自己ride my bicycle去上学！”我一听赶紧说：“那可不成，路上的汽车那么多，12岁以下的小孩骑车上学太不安全。”儿子一听，脸上的得意之色，马上被扫得精光。他搞法律的爸爸也赶紧附和，还煞有介事地说：“你妈妈说得对，而且法律也明文规定了，12周岁以下的小孩，不允许独自骑自行车上街。”儿子一看，我和他爸爸这么坚决的反对架势。小眼睛一转，马上退而求其次了。“不骑自行车，我就走路去，I walk，反正，我要自己去上学！”我和他爸爸对视一下，“阻挡孩子自立好像也不应该，不过可真不放心啊”，我想他爸爸心里肯定也想着这句话。还是他爸爸反应快，走过去拍着儿子的肩说：“儿子，你真长大了，有本事独自去上学了，爸爸妈妈很高兴！都支持你步行上学。不过，你毕竟从来没有独自走过，爸爸决定，从明天早晨开始，陪你走路上学，等下学期开学以后，你再一个人走路上学，好吗？”儿子噘着小嘴，不情愿地答应了。

从那天以后，不大爱运动偏胖的老公还真每早和儿子做伴走路上学啦，还美其名曰：“一举两得！”一得自然是培养孩子走路上学的能力，二得是自己锻炼减肥。

前天老公刚出差了，儿子第二天就闹着要自己走路上学，还“威胁”说：“妈妈要是不答应，就和妈妈绝交。”看着儿子着急、正式的样子，我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我刚一点头，儿子已像脱缰的小马，“哒哒哒”地跑下楼去，我刚穿好外衣，趴在阳台的窗户上一看，他已经驰骋在小区的小路上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注意交通安全，注意坏人。”当然“坏人”那两个字有点含混不清，我怕别人听见，把我当成精神病。儿子连头也没回，好像是听到了我的喊声，跑得更快了。

“难道儿子真的有能力自己上学了吗？老公已经陪他走了这么多天了，他今天自己上学，应该是水到渠成！哎呀，不行，我还得悄悄跟在他后面看看。”想到这里，我赶紧穿上鞋往楼下跑。

一路上，我紧赶慢赶，一直来到儿子学校门口，我也没追上儿子，愣是没看到儿子熟悉的背影。我慌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一路上没发现有什么事发生啊？不是被绑架了吧？呸呸呸！我这个乌鸦嘴！我儿子，一看外形就是个大一点的孩子了，坏人是不敢对这样的孩子有想法的，对！坏人打不上我儿子的坏主意。”我虽然这么想，可还是给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拨了个电话：“喂，王老师，我是孔智夫的妈妈，请问孔智夫到学校了吗？噢，他今天是第一次自己走路上学，我有点担心他。”电话那头的王老师笑着说：“他来了，正早读呢，您放心吧，我们班自己走的孩子挺多的。”我一听一块石头落地了，赶忙说：“噢，是这样啊，那王老师，您忙着，再见啊！”换在平时，我是不会这个时间给王老师打电话的，因为，我也是教师，我知道早上时间对于班主任是多么宝贵。哎，也不知只有20岁的小姑娘王老师是否能理解一颗妈妈的心。如果，我不给王老师打这个电话，没有得到孩子已经安全地坐在教室里的消息，我会六神无主的。

我又微笑着给出差在外的老公发短信，“儿子确实长大，今早独自上学”，老公马上就回复了：“我刚一走，怎么就不执行既定方针了？还是下学期再独自上学吧！”我回复：“孩子坚持，没有办法。”之后，老公也没再回复了，看来是鞭长莫及了。

儿子中午在小餐桌吃饭不回家，到了他下午放学的时间，我又习惯地开上车，去接他了。没想到，儿子见到我，并不像往常那样乐颠颠地跑来叫：“妈妈，你来啦！”而是，不情愿地走过来说：“妈妈，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要自己走回家吗？你明天一定不要来接我了！”

我昨天夜里，一宿都在做绑架、车祸的噩梦。不过，今天早晨我还是让儿子独自去上学了，并和他约好，下午放学也不去接他，让他自己回来。这下，儿子高兴了，一蹦一跳地跑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好快，现在，又到了儿子下午放学的时间，我想他可能已经走出学校，兴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吧。我没有去接他，而是打开电脑，写《孩子开始独自上学》。

我想到了这个孩子是怎样来到了我们家里的，换成一种浪漫的说法就是：“上天怎样赐给了我们爱情的结晶”。1998年，我和老公结婚四年了，我们有了房子，有了积蓄，有了要孩子的条件，我也已经28岁了。我锻炼身体，老公戒烟限酒，我们一起坚持营养绿色饮食，一起研究孕产知识……准备得充分程度，不亚于上了一次高品质的准父母学校。我们把“种子”播种在了3月初，因为我们觉得种庄稼都必须适应季节，生孩子当然也应该顺应自然。我们的孩子孕育在初春，经过夏季、秋季的生长，出生在冬初。

一切都按部就班，我们俩也不约而同地希望是个男孩。我希望是男孩，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粗心性急，没能力养育好闺女。我自己就是粗心性急妈妈的闺女，我知道个中苦味。老公想要个儿子，完全是受出身农村的封建思想影响，再加上，男人好面子。

那时，我们餐桌上的主食，经常是馒头，因为书上说：碱性的内环境容易生男孩。我们卧室的墙壁上，更都是可爱的男宝宝。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上天真的眷顾我们，我还真的顺产下了我们的儿子，他那健康、英俊的小模样，还真跟我们常看的那张画上的小宝宝，很像。老公乐得跳了起来，我更是幸福无比。有了孩子，我是知道了，一个女人这一辈子，无论是经历入学、恋爱、升职等令人欣喜的生命阶段，甜蜜程度都无法与拥有宝贝相比，那是真正的拥有，发财了的感觉，心花怒放！

我以前那打雷都不会醒的粗线条神经变细了，只要儿子稍微一哼哼，我就马上醒过来照看他。有的时候，我还会突然惊醒起身，急看孩子的口鼻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不慎堵住了，看到孩子嘟着小嘴酣睡着，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有的时候，我做梦，孩子就是自己手里的泥塑，我必须不停地塑，他才能存在，否则就消失了，我就不停地高度紧张地塑呀塑呀……其实，哺乳期的妈妈，面对襁褓中的幼小生命，太爱了，都是有些不正常的。

我的奶水好，儿子长得很好，不过，也有时是“夜哭郎”，我就和他爸爸轮流抱起来走动，还必须在弹簧床垫上走动，他才不哭。

六个月以后，我开始上班了，真正的苦日子也开始了。我是做教师工作的，一上班，我就接受了代表学校参加全市评优课的任务。经过努力，我拿了全市的第一名。可孩子也瘦了一大圈，还得了腹泻，我也患了严重的失眠症。最高的记录是连续四天四夜清醒异常，等到第五天终于有了睡意，一闭上眼睛，真的不是睡觉了，而是睡死了。

全市评优课之后，还有全省的，全国的。就这样，一边是孩子，一边是荣誉。我努力两全着。我经常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就做梦，从自己的皮肤上抻虫子，就像抻面条一样，开始是一条一条地抻，后来就是一把一把地抻，然后，再把它们剪碎。我很佩服“刘老根”的编剧，刘老根精神失常后，拿着个大剪子在自己周围剪来剪去，很真实的。

不善做饭的我，给孩子做起辅食来，灵感频出，花样翻新。我先把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榨成红红绿绿的汁液，然后加入到大米、小米、燕麦、豆类、红枣、桂圆、莲子等组成的多宝粥里，最后还要放点鸡肝泥。放在小火上，一边熬，一边搅出一锅颜色复杂，味道独特的糊糊来，儿子吃了这营养最均衡的糊糊，自然不拉稀了。长得虎头虎脑，聪明可爱。

儿子天性是个好开玩笑的人，刚满月，就躺在那儿，用小嘴耍自己的吐沫玩。三个月时，就会用大人逗他的表情，反过来逗大人，嘴里还“呵呵呵”地说着逗话，把大家都笑爆了。可儿子在一岁四个月，断奶之后，刚学会走路时，跟我开了个玩笑，却把我吓得哇哇大哭。

那天，我带他到商场逛，他跟我捉起迷藏来。我越喊他，他藏得越欢。我在众多走动的顾客，和众多不动的套着时装的塑料模特间，时而看地到他，时而看不到他。我急了，好像要抱走我孩子的强盗就藏在这些真人和假人之间。当我费劲力气，终于把哈哈笑着的儿子，抓住，失而复得地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先喊了他几句，接着在他屁股上打了几巴掌，这是平生第一次打他。儿子由哈哈大笑，变成哇哇大哭，我竟然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我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总是能发现，幼儿园的大门关得不太严实，我每次都要在出门时，帮他们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我教给儿子说的第一个儿歌是，爸爸妈妈的名字，手机号，和家庭住址。

我小心翼翼，精益求精地养育着我的孩子。我每天都对自己说：“我和老公要养育出一个健康、英俊、聪明、快乐、有出息的儿子。”

孩子五岁生日那天，我给他买来钢琴，儿子开始了为期五年的琴童生涯，我也自然开始了琴童妈妈的陪练生涯。这段时光我俩都是不容易的！孩子十岁生日那天，我看了钢琴王子朗朗的学琴经历。朗朗爸爸和朗朗围绕学琴的惊心“争斗”，给我的震撼，要远比朗朗成功，给我的影响，来得强烈。我决定，让正好十岁的儿子自己决定是否继续学琴。儿子说：“那就先学到这，等我以后想弹了，再继续学。”我欣然同意了，儿子一定很吃惊，这次妈妈在学琴的事上，怎么这么好说话。

当然，我也为儿子这样的回答，感到遗憾，希望儿子自己说继续学下去。不过，我反省我做他钢琴助教的这五年，一直是耐心不足，训斥有余。与其说是孩子弹不好，惹我发火训斥他；还不如说是因为我的教师工作是个良心活，工作强度太大，责任太大，白天在单位里高速运转，晚上回家，又跟着儿子继续运转学琴，这样的连轴转，自然让我火气乱窜，不发在儿子头上，又能发在谁的头上呢？其实，儿子和我都是挺可怜的。朗朗的爸爸为了朗朗学琴，放弃了工作。我又不能为了儿子学琴放弃工作，那就允许儿子放弃钢琴吧。

儿子放弃了学琴，老公拍双手欢迎。因为，他已经忍受了整整五年的每晚儿子哭，老婆叫，可能也到极限了吧。他常说：“谁规定的学琴，孩子才能有出息？不要把自己错过的艺术梦，强加在孩子身上。就凭咱俩的遗传和影响，这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再说了，咱儿子，如果真有了天大的出息，当然人家也就远走天涯了，当然就会失去那种与父母时时相守的幸福……”

我正投入地想着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对讲机里传来了儿子清脆自豪的声音：“妈妈，开门！我一个人走回来了！”

我一阵欣喜，一块石头又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