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坠

梧桐坠

舀一把盐撒在伤口上，疼痛和抽搐让他痴如醉般上瘾，他明白那种诱惑带着致命的危险，但他不能自拔。

凝固在纸上的血迹慢慢淡化，从殷红变成了暗红，离开心脏的循环，再激荡的东西也会被空气分解、吞噬。包括爱痕和情仇。

离开公寓，他漫无边际在大街上游荡。秋日夕阳把梧桐叶照射的凄美、萧瑟，凉风骤起，终于把顽固挣扎，不肯被时光陨落的树叶扫落。他听见树叶在耳畔划落时的哭泣声，一伸手，他抓不住那个季节对放纵的嘲弄。

落叶归根，归的却是陌生树木的根，裹紧大衣，他要去逃避那种刺骨的寒颤。梧桐叶上三更雨，他心疼得仿佛在黄泉路的彼岸看到了那朵刚隐去花瓣的曼佗罗。血染的浮华永远掩饰不了贫瘠的沧桑，没有人知道，艳丽其实正是红眼薄命的写照。

万物生于有，归于无，本是生命的规律，没有谁的伤痛能改变自然的变化。

他终于明白了真实所能代表的含义，所以他学会了不再留恋。

法式公寓班驳了往日的光芒，反而有种超脱时光的宁静和沧桑感。欢快的鸟鸣声让他沉寂的心荡起丝丝涟漪。

一点残红欲尽时，浮现在梦里的颜色，不是为了诠释刻骨铭心的永恒，只是在不经意间唤醒了藏在生命中飘摇的记忆。

他有了记住她的方式，那亦是她的选择。没有人能在开始的时候就可以预测到结局，除非那样的开始只是预谋，结局才是答案。他明白自己的错误在于别人操纵了这样的错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夕阳已隐去惨红的余晖，那点血色再次勾起他心中的痛。晚风狂起，树上的叶子连逗留的机会都没有，他明白，有生命正从他身边离去。这是一个造就死亡和挽留的时节。

不经意间，有一点绝望溜进了他心里。

如果他不是接到她的电话，又在那间屋子里看到她和那个大腹便便，赤身****的老头睡在一起，也许他们的命运轨迹会有偏倚的可能。突然，他有种耻辱的感觉，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做一个被欺骗和被耍的白痴。

即使是早已透明的真相，把那曾遮羞的玻璃打破了，亦会让人不知所措。

他在黑暗中冷冷看着她，眼中透露着平静而简单的杀气，但他还是任凭老头消失在他的视线，他不敢去面对伦理和道德的谴责，所以，他隐忍着不和他正面冲突，即使他们早已跨越了伦理的雷池。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冷静只是对现实的无力。

她用同样平静的眼神看着他，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没想到来的那么突然，来得那么让人没有准备。在这之前，他曾考虑着怎样和他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有着太多复杂感情的城市。她明白那只不过是她天真而不切实际的想法。

默默转身，他决定离开。这大概是他对自己尊严唯一交代的退路，他眼中的杀气正在消退，没有迟缓，他空灵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那个畜生就是当年玩弄我母亲的感情，又抛妻弃子的，入赘富家的败类。

她明白了他眼中包含了那点矛盾和绝望代表的意义，也明白了天意是怎样弄人的。不再犹豫，抓起桌上的剪子，她向那颗曾装满了他身影的心脏插去。大哀莫过于心死，她的心是在他们互相明白对方真相那一刻死去的。原来最恨的人往往就是潜伏在身边最近的人。

听着她的呻吟声，他无所动容的转身，但他的眼泪还是不争气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不可以看着你这个落魄子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仇恨而放弃了自己的未来，所以我选择了做有钱人的情人，用他的钱来换回你的明天，但我还是把这一切看得太简单了，想不到我的万无一失还是被命运操纵了。对不起。

他看到了她眼中在转瞬即逝那一刹那代表的深情。

最后一次吻在她冰冷的唇上，他轻轻离开。

乍暖秋气满屏帏，夜色带来一阵回光返照的热浪，一声警笛在空气中响起。

他平静地戴上手铐，他忘记了反抗和反抗带来的意义，他真的累了。这时，一个阴冷、狠毒的声音在他儿边响起，小野种，我到处查不到你的底细，还以为是什么恨角，原来是个茅庐未出的瘪三，我略施小计就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命丧黄泉，竟敢打我女人的主意，不把你千刀万剐，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微微颔首，他突然想起，接到她的电话时，她的声音因为感冒有点牵强。

只是一切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