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即永恒
或许是傍晚,也或许是清晨。风吹到了院子里,那一条薄薄的丝巾,就被那一阵忽然来又忽然去的风吹走了。那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结婚纪念日礼物,是母亲很宝贵的东西。因此,她匆忙去追,看着在风中飞舞的丝巾,看着那一阵神秘的风,在这个安静的傍晚,或清晨,突然出现,吹走那条丝巾。丝巾轻盈地飘出院落,飘过一间一间房屋,飘到了另一个小院。
她追到了小院门口,她停住了,不知该进该退。小院的人她没有见过,在多年前,她就被告知,那个小院很可怕,很可怕。怎么可怕?她并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个小院一定很可怕。
那是母亲最珍爱的礼物!她想着,她咬着唇,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小院里没人,也没有那条丝巾。她走进院中的小屋,很破旧的房子,就象梦中的民国电影,忽然闯入彩色的世界。她轻轻地敲门,门开了,昏暗的光线扑进眼睑,同时闯进视线的还有一张脸——如果说那也是一张脸!
她惊恐地张大嘴巴,声音在冲出嗓子的一刹那又被她强咽了下去。那不是鬼,那是一张脸,是一个男人的脸!又一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无法呼吸,不知是屏住了呼吸还是忘记了呼吸。同样一张可怖的脸,一个女人的脸!
那是人,是人!她艰难地深吸着空气,暗暗地告诉自己。是的,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听说,这小院的夫妻两个,曾是一个厂子的工人,在一次大火中,他们为了抢救厂里的财产,被大火烧毁了面容。那是多久前听到的事情,那时,她还朦胧地想,他们是英雄。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虽然那颗心咚咚地撞击着胸口。她又吸了一口气,她开口了,声音也很正常,还带着笑意,她知道,自己笑了,在微笑。“大叔,大婶,有一条丝巾被风吹到这儿了,请问你们见到了吗?”她笑着,声音甜美。
“哦,姑娘,是这个吗?”那女人激动地说,她伤痕斑斑的手里拿着那条丝巾,柔软轻盈的丝巾。“是的,就是这条,谢谢您,大婶!”,那一张脸,或许是激动的脸---不,是两张,但她看不出来。那脸上的表情已经让人无法辨别任何一种感情。可是,男人和女人慌忙地擦拭凳子,慌忙地去倒水,慌忙地请她坐,语无伦次着。她的心酸酸的,一颗泪,悄悄冲出眼角,她转过身,轻轻地擦拭,不知道,一个身影,在门口的暗影里,看着她转过头擦拭那一颗泪珠。
那一个身影进了屋内。她转过头,看到他刚好进来。他沉默着,看着她。她伤感的心还未曾平复,潮润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那样一个男人!高而瘦削的身体,英俊坚毅的脸。他紧抿着唇,深深地看着她。她的心又开始怦怦地跳起来。那一双眼睛,那么深隧,那么沉静,带着点热切,带着点冷漠,带着点骄傲,带着点自卑,带着点敌意,带着点温暖。她怔怔地盯着他,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丝巾,那个男人,似乎一眼看透她的男人,那么温和又那么霸道地看着她的男人!
是那么的安静,是几秒钟,还是一生一世!他们只是凝望着,她的心忽然很痛,很痛很痛,或许心脏也会痉挛,或许心脏也有感应。她看到他眼中的痛,深深的,隐藏的,痛。她忽然好想哭。他的眼光让她流泪,让她心痛,让她再也不是她,或许只是几秒钟,她却再回不到从前。
“我是他们的儿子。”他看着怔怔的湿润的眼睛又蓄满泪水的她。她刚刚擦掉了一颗泪,为他的父母而落的一颗泪。看到她擦拭那一颗泪时,他的心忽然好痛,好痛好痛!从来没有人让他的心这么痛过,即使是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只是让他心冷,可是,那一颗泪,让他的心痛,那么痛!
他知道,她是上天来送给他的,上天不只是送给他惨忍!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由惊讶到温柔,由温柔到伤痛,他看着她的眼睛湿润着,慢慢的蓄出泪水,在那双幽深美丽的眼睛里打转,折射出晶莹神圣的光芒。他看着她充满泪水的眼睛,心痛着,或许心脏也会痉挛,或许心脏也有感应?!他想拭掉她眼中的泪,心里却惨烈地笑,被尘世包围,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为她擦去眼中的泪水。所以,他开口轻轻地说,“我是他们的儿子。”
“哦”,她轻应一声。她似乎不感到惊讶。是的,为什么他们不能有这样的儿子。她的心仍缩成一团,仍在疼着,她只是看着他,似乎想看过一生一世。“哦。”她的泪水遮挡了视线,她看到自己举起拭泪的手,那手里,在握着那条丝巾,那条由一阵奇怪的风吹来的丝巾。
她轻笑着,对着他,泪水如珍珠般一颗颗滚落,她无法制止,无法制止汹涌而出的泪水。他看着她,只有怜惜,只有深深的痛楚。她多想他给她擦干眼泪。所以,她那么心痛,那么心痛,在世俗的目光下,他永远也不可能是给她擦拭泪水的男人。
“我走了。”,她笑着,轻轻地说,脸上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这个脸上淌满泪水的女孩。“哦”,他轻轻地应着。
他们擦肩而过,再不回头。在一刹那,他们撞上爱情,相爱即为永别的爱情!或许是几秒钟,或许是一生一世,所以,彼此的心只有痛!
(是一个奇怪的梦,略做加工。自己看了,却不如梦中的意境,那种意境或许写不出,所以,它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