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树节
单位通知我明天在小区里种树,我才意识到明天是三月十二日,是植树节了。
记得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每年的这个时候就号召并组织种树,那个时候提出的口号不是象现在的保护生态,而是“植树造林,绿化祖国”,于是便觉得参加植树是很神圣、很有意义是事情。
前一天老师宣布明天参加植树活动时,我们都很兴奋。其实那兴奋不是出于绿化祖国的神圣,而基本上是出于可以放松一天,不用再读那些生厌的课本了。所以,老师刚一宣布,课堂就显得很活跃,闹嗡嗡的。老师讲的注意事项也没记住一两条,早已沉醉在明天的轻松与畅快里了。
第二天早早地起来,吃过饭,拎起小水桶,或脸盆,还要带上小镐头或铁锨。当然,这都是前一天自愿结组的时候跟另一个小伙伴商量好了的,各有分工,带不同的工具。
植树的地点一般都是靠近公路两边的地方,我们排了长队,连说带笑地到达了指定的地点,老师就开始分派任务。每两个人挖一个坑,坑的深度要超过半米,而后去领树苗,培土、浇水。
挖树坑的地方都撒了石灰,于是我们每两个人一组围着那白点忙活开了。刨的刨,挖的挖。三月的天气并不多雨,于是整个工地上便被我们搅得尘土飞扬,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也很快由尘土和汗水和成了泥巴,一个个顿时成了土猴子。于是就你笑话我,我笑话你的互相开玩笑。
然而很快我们的笑声就低了下去了,因为植树虽是有意义的事情,是放松的机会,但挖土却是艰苦的劳动,更何况我们还小,没那么大力气呢。
有的挖了一会,就累得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开始休息了。眼看着日头越升越高,而那半米深的树坑还差得远呢。于是就有泄了气的,有怨这里土太硬的,有埋怨自己锹或镐头不好用的。有的干脆直挺挺躺在地上,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昏昏欲睡了。
但任务总是要完成的,虽然老师要我们互相帮助,可我们班也没有几个力气大的,所以,还是要靠自己一镐一锹地刨着,挖着。
“快挖吧,没准还能挖到个金元宝呢!”
不知道是谁开了玩笑,大家都哈哈地笑起来,昏昏欲睡的也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干活了。
或许是看着别人快完工了,而我们俩的树坑的深度还差得很远的缘故吧,我的那个小伙伴就对我说:“我刨,你挖。”
我们两个光顾着低头刨啊挖的了,一不小心,他一镐头就刨在了我的头上。我当时没觉得有多疼,而是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血,血,流血了。”
我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一股热的水样的东西从头上流下来,淌到脸上。我用手一胡噜,顿时也吓了一跳:“血!”
我用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这个时候才感到疼痛。老师闻讯从远处跑过来,旁边的几个同学也都扔了工具围了过来。老师一边责备我们不小心,一边掏出他的手绢,让我捂在伤口处。随后对我们两个说:“快到村医疗所包扎上药去!”
那个小伙伴搀着我,我疼得呲牙咧嘴地一边哎呀着,一边朝村里跑。快到他家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哀求似的对我说:“先到我家吧,我家有红药水。”
他家里没人,大人都下地干活了。他舀了盆清水让我洗一洗,这个时候血已经止住了,也觉得不很疼了。用清水洗干净,他给我上了些红药水,又翻出块白布让我捂上。嗫嚅着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家啊,我爸会揍我的,我求你了。”
我这个时候早把疼痛忘记了,很仗义地说:“没事,我谁也不告诉。”
他听了很感动,于是就翻他家的柜子,终于从一个角落里翻到了两块桃酥点心。那点心的香味儿直往我的鼻子里钻,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实在对不起,这两块点心就算我的赔偿吧。”
“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吃了两块儿点心,又在他家的炕上躺了一会。不知道是那红药水起了功效,还是那两块儿点心起了作用,反正我觉得真的不怎么疼了,或许根本就伤得不太重的缘故吧。
我要回家,但捂着脑袋穿过整个村子不太好看啊,他于是就把他的一个新军帽扣到我脑袋上,并说这个帽子也送我了。
夜里虽然伤口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但我吃了人家的点心,又要了人家的军帽,正所谓“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这两条我都占全了,我也只好自己忍着了。
第一次植树就挂了彩,所以并没有真的栽上一棵树。明天要亲手种一棵树,也算做是对三十年前那次意外的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