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去旅行
一次一次地走过刚洒过水的大街上,水汪汪的地面泛映着各处射来的五光十色的灯光,凌乱而耀眼,我顿感厌恶。我不愿随波逐流,不愿在物欲横流里迷失方向,于是,在厌烦钢筋与水泥的气味时,我希望能够远离这里。
我选择出走,选择旅行。我要离开,但没有离愁。
我踏上西去的列车,我要去云南,那个有着大片大片火红土地的地方,我向往那里,向往逶迤连绵的高黎贡山,向往陡峭险峻的怒江峡谷,向往至今仍保留着母系遗风,谜一般美丽的泸沽湖,向往神奇遥远的独龙河谷,我向往那里,向往那片火红的土地。
抵达昆明时,没有江南这个季节的闷热烦躁,而是如春的沁凉与清爽,我知道,我来对地方了。风景如画、四季同春的昆明城,处处透出明媚和娇秀,但我没有与当地人一起去赴那场别开生面,中外交流的大理的茶花会。我又选择离开。
汽车经丽江、剑川、洱源,到了下关,再向西驶去,到瓦窑便与保山的公路分道扬镳了。一路上,天气喜怒无常,时而晴空万里,天蓝得醉人,时而乌云翻滚,山雨瓢泼。这是江南从不曾有的,如果说江南是温婉的女子,那云南便是爽快的豪女。
我欲前往怒江,一睹高黎贡山的原貌。我本欲逆怒江北上,去寻找那最高最险的顶峰,然后奋力地攀登上去。我本欲居高临下,去看透这个世界,去认清自己活着的意义。然而,在怒江边上,看着远处那有着厚厚积雪的山顶,我怯步了。面对自然的强大,我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人,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我在怒江边上,看着翻滚的浑黄的江水,想象着高黎贡山的样子,想象着那山谷的样子,想象着那山谷里的独龙族的居民的样子。
云南独龙河谷,西南的最后秘境。独龙河谷距我们现代文明的城市,离得那么遥远。深深的密林、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架在奔腾江面上的“飞桥”,以及那些古朴的山民们所创造的生活奇迹,都显得那么神秘而让人向往。这个我们现代人所谓的“蛮荒之地”的河谷里,四季无春秋,一年到头翠绿长青。
我站在怒江边上,环顾群山,心里有一股豪情,却又无处宣泄。密林的多色调的浓重色彩和天空的瓦蓝,云朵的洁白构成一幅幅重油彩的西洋画。我望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天,和天连在一起的群峰层峦,空旷、开阔、沉寂!
不得不承认,这些山水,远比我们曾经见到的画幕真实。你无法触摸到它们,但你面对着它们,站在它们群体之外,就会感受到有一种我们所无法企及的力量和无法言表的踏实。彼此相连,延绵起伏,岿然不动,这在我们之间,在我们这些微薄的思想里,在我们用喜悦和虔诚的眼神仰望时,就意味着一种凝聚而内敛的强大,但同时也意味着一种至此我们也无法企望得到的深度。如果你能察觉到自己的渺小,能感觉得到无法嵌入它们,倚居它们的无奈,你就能明知这种深度的尺量在哪里。
心与心的对话,无须太多表白,只有把一个独立的生命融进这深沉的山谷里,你才能真正领略到他的深邃与博大,生命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贵,如此脆弱。这里的一切都是原始的,只有来到这里,才知道那空旷的寂静和透泛着生机的神秘,在这里,似乎一切都静止在时光里,岁月的流逝并没有惊醒这里的空寂,他依然那样悄无声息。
他距我们的现代文明那么遥远,我们对他又是如此陌生,如此敬仰和畏惧。我没有勇气越过高黎贡山,但我却向往那里,如此向往。有人说,这个季节,山谷里就会开满杜鹃花。那里低矮的杜鹃花从,遍布整个山谷,她们红的像火,好像就要烧尽这个沉寂的山谷。这样想着,我似乎看见,一瞬间,灼灼的杜鹃花开遍大地,如此盛大,如此华丽。那种盛大撞击我的心脏和灵魂,我突然觉得呼吸急促,是因为激动还是震撼,我无法分辨。
就像,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听凭那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像光一样射来,你来不及回避,它便直直射入你的心脏,快得让你措手不及,力量之大,让你几乎站不住脚。于是,你便在震撼中,体验了那一种神秘。
即便只是站在怒江边,我已心潮澎湃,即便没有亲身融入高黎贡山,我已闻到它那原始神秘的气息。我在怒江边站了整整一天,只为揣测那山谷的样子,但我已心满意足。
离开怒江后,我才细细地描摹云南的版图,我才肯在云南这片土地上,慢慢地欣赏一路的风景。我用一个月时间,离开江南。我用一个月时间,对比了江南和云南。我用一个月时间,膜拜自然。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