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我站在檐下，想起了那只燕子

外面起风了，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到地上由淋湿的花斑迅速变成一色，顷刻泛起水泡。街上除偶尔驶过的汽车外，显得很空荡。风雨的猛烈和人声的空寂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我站在檐下，想起了那只燕子。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在这檐下，我站在台阶上看雨中的景色。忽然发现，在台阶边上，站着一只燕子。

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半站半倚。身子近乎倚在墙角。我眼前一亮：哪里来的这可爱的精灵？我慢慢走过去。

燕子似乎想逃避，但一个踉跄，没站起来。翅膀动了一下，没能张开就又紧紧拢住身体。我知道，这只燕子不是有病就是受伤了。

我终于将燕子捧在手上，它并没有逃跑。我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伤处。这是一只北方普通的家燕。看样子年龄还不大，身长不足20公分，体态轻盈。前额深栗色，上体余部纯黑，略有金属光泽。颏、喉及上胸栗红色，下胸有一条蓝黑色横带，胸以下纯白。眼睛圆亮，呈暗褐色，嘴和脚乌黑。虽然样子憔悴，但浑身洋溢着灵秀之气。

我想，它可能太虚弱了，才无力飞回家；也许是哪家顽皮的小孩捣碎了它的窝巢，才使它在风雨来临时无家可归。但正好使我有幸成为它的主人。我把它捧回屋里，心里好喜欢。

我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轻轻地擦净它身上的水滴，把它放在松软的地毯上。然后放一小杯水在它面前。哦，它还没吃饭吧？我马上从煮熟的米饭里捞出一把小米，吹凉后放到它面前。我在客厅的窗台上开始为它建造新居。我想用柴草，但城市里一时不会找到，就用毛边纸吧，纤维丰富，接近自然界的植物材料。一通忙活之后，就开始躲在一边，悄悄地看着它。

我发现，我的一切工作，都是无效劳动。燕子对我奉献上的东西连看都不看，只是偶尔抬头向着窗户望上一眼。我心里很着急。马上跑到对门去请教老先生。对面的老先生花鸟虫鱼无所不精，他那里一定有答案。老先生听说后只是告诉我，把它放掉吧。我一下子就急了：我怎么肯？我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对飞翔在天空的小鸟，我经常入神地看。燕子，更是我从来没有机会亲近的。我曾多少次用目光追随它飞翔的轨迹，想象着它在天空中看到的大地是什么景象，想象着在天空中、在树梢、在楼顶飞掠而过的感觉。仿佛思绪也长上了翅膀，自己也能够象它一样飞翔。现在它就在我身边，我可以用目光和它交谈，它只要看我一眼，就是在告诉我天空里的故事，我用手轻轻地抚摩它一下，就是在表达我的爱怜。我爱燕子，它是属于我的。

但我慢慢发现，燕子没有一点快乐的样子，相反却更加憔悴。对门的老先生也十分关心，再次告诫我，燕子最喜欢自由，你这种爱的囚禁，只会使它更加郁闷，最后会抑郁而死。你还是把它放飞吧。

我终于明白，爱，并非要剥夺自由；真正的爱，需要一定的空间。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禁不住仰天长叹：为什么我的爱和拥有就不能两全呢？为什么美好的东西往往不是完善而是缺憾呢？

我沉思良久，终于忍着心痛，捧起燕子，来到楼顶。

我说，燕子，我给你自由，你能飞起来吗？我真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飞翔。在心底，我又希望你永远留在我身旁。

我双手一扬，将燕子抛向空中，在我担心它将坠地摔死的时候，那精灵却忽然双翅一振，象箭一般的窜了出去。

它在空中盘旋了两圈，似乎是深情地向我回望了一眼，然后就驶向属于它的蓝天白云。

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只燕子，但我时时回想起它离开我那一瞬的身姿。

外面，雨更大了。

燕子，你在哪里？现在你生活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