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篱笆

春天的雨一场接一场地飘落，灰暗的天空让人滋生出层层离别的愁绪。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挥手告别转身奔向天涯，也不知道旷野里的梨树一年一年地开花，有谁站在树下惊叹梨树的美丽，或者唱一首离别的歌，为那些即将凋零的梨花送行。我的眼前一片茫然，春雨啊，阻隔了对温暖的渴望。那些樱花、桃花已纷纷凋零，被春水淹没。娇嫩的花瓣怎堪一夜雨水的侵袭，在天亮之前弃枝而逃。有许多在清明时节祭祀亲人的人们，他们的背影在春雨中是那么脆弱，我听到他们的哭声。那些此起彼伏的哭声总是在午夜把我惊醒，那种侵入骨髓的寒冷让我无处躲藏，在人世间又有谁远离我们而去？像一阵匆忙的风只留下惊鸿一瞥。

渴望温暖，就像渴望满树桃花永远就那么生机勃勃地绽放在眼前。在我们这里，春天开花的树有许多种，如楝树、洋槐树、桃树、梨树、枣树、柿树等。无论在春天去哪个县城，总能看到熟悉的树绽放满树的花，树下总有一群朴素的人们在谈笑风生，风携带他们的笑声在田野里游荡。近几年，市区加大了绿化力度，几乎每条大街小巷都种着开花的树。我惊喜地发现，有许多是属于南方的树。那些树我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并渴望有一天能去一趟南方目睹梦寐以求的树的倩影。那些树被热情的天中人千里迢迢从南方运到市区后，居然能生长得那么好，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春天让我们的眼睛无论向何方看都有花朵映入眼帘。如果在乡村，还能看到更美的风景。我的家乡在驿城区朱古洞乡。我在那里生活了20年，后来随父亲进城。虽然在城里生活了几年，可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我就像一位乡村女人：黑黑的皮肤，匆忙的脚步，特有的家乡口音。

在家乡，几乎在每个院落，每块菜地，都能看到可爱的篱笆。它是用木片、竹子整齐地排列，有时候是野刺沿地界、路坎栽成一排。生活中较为有力的部分在保护生活中大面积的柔弱部分。它令我想起了古老的东方田园岁月，那种平和的、隐忍的、本分的生活方式。

这古朴的篱笆，它并没有把生活想象得太好，也没有想象得太坏。它很客气地防范着什么，并节制地表示拒绝。其实一抬脚就可以跳进它的内部，一伸手就可以采摘它里面的花果和蔬菜。路过的牛羊，散步的鸡、犬都可以轻易破门而入。但篱笆的存在减少了这些并非不可原谅的侵入。

我家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在院落里围了一圈篱笆。里面除了爷爷栽种的时令蔬菜，就是我和妹妹的梦想花园了。它像一个童话花园，在每个春天我和妹妹都要种上凤仙花、菊花、喇叭花。在春天暖和的阳光下，我们满怀希望等待花季的到来。我们是那么辛勤地耕耘着，而篱笆的存在也给我们的梦想加了一把安全的锁，它是那么有效地阻止了鸡、鸭、羊的侵入。院子里有高大的梧桐树、杏树、桃树、洋槐树，与篱笆一起构成别具一格的乡村院落。奶奶做好了饭端到大树下，碗里时而飘落一两瓣花，奶奶说一起吃下吧，长大了就会像花儿一样漂亮。

我们长大了虽没有像奶奶期待的那样美丽，却有一颗孝心。从能挣钱的那时起，就给爷爷奶奶买温暖的衣裳、回味无穷的美食。可是如今爷爷奶奶都去世了，我们手握着钱却找不到要孝敬的人。那些篱笆至今犹在，只是院落长期无人居住显得破败不堪。前些日子带幼儿回家乡，给他讲起篱笆的故事，幼儿兴趣很浓，在篱笆前摆了许多姿势，我给他照了许多照片。可是，我的孩子，你没有妈妈那样幸运，能拥有有关乡村、篱笆、爷爷奶奶那些神话般的记忆。

一年一年岁月流逝，篱笆依然在乡村生活着。曾经到新蔡县、西平县、上蔡县的乡下采访，都能看到篱笆的倩影，顿感亲切，仿佛又回到了家乡。那是多少年也割舍不下的记忆啊！

遥想古人，都在篱笆前侍弄他们朴素的生活。在简单的篱笆下，他们浇灌着丰富、葱茏的诗意。看着一排排篱笆，犹如看见一首首整齐的五律、七律和民歌。在某个黄昏，我们斟满酒杯，在篱笆前把酒临风。依稀看见陶渊明踏歌而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