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今朝忆
往事如烟今朝忆
小雨
小时候，我特别爱到舅舅家去玩。不知怎的，在家觉得挺阴暗，一到他家便有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大的我应该叫表姐，名叫英子；小的应该叫我表哥，名叫海子。但记忆中，我从不叫表姐，海子也几乎不叫我表哥，大概是年纪相仿的缘故吧，我们都是直呼其名。大人们也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偶尔当着别人骂几句说我们没大没小，似乎也是做做样子罢了。
海子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在我看来。他那个大他不多的姐姐打小就会给他织毛线袜子。处处让着他。舅妈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劳动妇女，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观念，所以当年给我的感觉是她对表姐极苛刻，对表弟特宽容，极不平等。我曾一度在心里为表姐抱不平，然而表姐对这一切似乎早就习惯了。没法，在他们家表弟的中心位置总是难以撼动的。与之作对，无疑是自取其辱。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真理。舅舅在村里当村长，老牌初中生，知书达理，能言善辩。是远近文明的“秀才”。在他的平衡下，表姐总算偶尔会有享受平等待遇的时候。比如说舅舅或舅妈在集上买回来的糖食果饼，一般都是拿来平分的。海子拥有自己的玩具，这点使我羡慕的非常。
记忆中，父母从来不会为我买玩具，也不会为我做玩具。我每天所要做的事就是放牛、割草。父亲很在乎我的成绩，但平时几乎没刻意让我学习过。只是期末的时候看成绩册，分高、老师的评语中听，就是好样的。若不然，等待我的就是一顿竹条子下挂面。我已记不清自己享受过多少次这样的大餐了。关于成绩不好的后果，表弟和表姐的待遇与我差不多。记得他们只要没上60分，回到家就主动脱裤子，露出屁股接受惩罚，待遇是十竹片。和我不同的是，他们的爸爸平时会辅导和监督他们学习；他们若是考得好了，就会有相当可观的奖赏。而我考得好就是把竹条子下挂面变作一碗鸡蛋面，然而这于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鼓励。
说也奇怪，自从我的那个醉鬼启蒙老师因为没有生源而停止教书以后，我退了一级到另一个民办教师那里续读，几乎期期拿奖状回家，也次次都吃上了荷包蛋挂面。我们家兄弟姐妹共六人，那时除大哥在外念书以外，大多都在附近的学校上学。我每次领奖回家的时候，就是他们最难过的时候。因为我得到的特殊奖励总会让他们馋涎直流，但却只能悄悄的往肚子里吞。而且那天他们总会拼命的干活，不敢稍有懈怠。主要是因为他们考试成绩不理想，怕惹恼父亲。
记得有一次我在享受我的大餐时，幺姐悄悄地挪到我身边，问我要一块鸡蛋吃。那时候心理面特别的酸，于是就给她吃了。不曾想被母亲撞见，她骂了幺姐几句，依稀记得是说她不争气、脸皮厚之类的话，最后的结果是幺姐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耳光。父亲对幺姐说：“想吃可以、下学期好好考个好分数，别这样不长志气！”那次我第一次没有吃完碗中的鸡蛋和面条。关于这件往事，我每次回忆起来都忍不住落泪，心里面堵得慌。
表弟家人少，舅舅又是一个会生活的人。他们家的鸡蛋一般不会拿去卖，平时也舍得买点新鲜的肉回来吃。喜欢去舅舅家大概也缺少不了这个原因，那就是改善一下生活吧。说也奇怪，表姐弟的成绩从二年级开始总不见长进，每次拿成绩单回家都要受罚。
从小喜欢看书的我，知识面较一般小孩要广得多，思想也比较早熟，偶尔还能跟舅舅聊得来。所以舅舅很欣赏我，总是拿我给表姐弟俩做榜样。曾经有过那么一回，舅舅专程到家里接我去当表弟的老师，教他做假期作业。父亲可能是觉得很挣面子也就答应了，我呢，那叫一个欢天喜地，因为可以和表弟一起玩了，还不用放牛割草。那时候的表弟大概也是高兴的，因为我们一直很要好。记得舅舅允诺，如果表弟考80分以上，他将带表弟去贵阳黔灵公园看老虎。为了让表弟看成老虎，我们着实共同努力了一把。那时候我们连集上都没去过，更别说去贵阳那样的大地方了。无奈！也许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吧，表弟最终都没能在童年时代看到公园里的老虎。
有一次舅舅开玩笑说要是我是他的儿子就好了，惹得表弟很生气。我倒是满脸的欢喜，我们的隔阂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埋下了种子的。
穿着补丁盖补丁的衣衫，背着母亲缝制的荷叶书包，我走过了我的童年时代。之间伴随着一个和我关系最铁的表弟。我们生活在同样的时代，过着不同的生活。记忆中关于表弟的记忆似乎总是阳光明媚的，而其他的时刻，除了从小说中寻找些许慰藉以外，我的感觉都是是凄风苦雨笼罩着的灰色。如今走在坎坎坷坷的人生路上，想起童年的生活，我就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而今，我那个严厉、没多少文化但却相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父亲已经去世5年了，仅剩下多病的母亲和88岁的奶奶寄住在老家。而我客居异地他乡，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去看望他们一下，给点钱物以表孝心，平时都是大哥多费心。
我比表弟早几年工作，按说应该很有成就感，可是我却从来没认为我比他过得好。虽然他曾几次谦卑地告诉我说很羡慕我，但我仍然觉得他很幸福，因为他至少有个完完整整的家、累了困了、有父母疼爱、可以有个归宿，而我没有。懒惰了有人提醒，勤奋了有人赞誉；失败了有人安慰，成功了有人见证；痛苦了有人分担，快乐了有人分享。然而他也还会不满足！
人，或许总是奢求那些得不到的才会痛苦，总是不会珍惜现在能够把握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