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风景

在我们居住的县城里，找一处自以为是风景的地方其实很难。原因是这的经济欠发达，有一块地皮，紧着盖上房子，或住或租，想得都是收益。县城的人口越来越稠密，楼房越来越高越拥挤。去郊外吸收一下新鲜空气，想来也是件惬意的事。

城北有木刀沟河堤，一丈多高，长长的一条，从西北方来，向东而去。河堤上种着垂柳，每年清明时节，丝线般的柳条随风一飘，便有些意境了。

我喜欢上这里约在十五年前的春季，我和妻带着女儿到城外晒心情。第一次站在堤坝上就产生了类似登山的感觉，认定这在家乡是绝无仅有的。平原上，看惯了笔直的道路和一望无际的庄稼。乍一上河堤，登高眺远，于俯视中体会田野的层次感，是别有一番情怀的。在这里向南看是县城的轮廓，远远望去，一幢幢楼房有了几分朦胧和虚静，不再压抑人的心情。朝北展望是河的对岸，在蓝天的背景下，大片大片绿绿的麦田，横着一排弯曲的柳树林，和农田劳作的农民，组成了一幅十分经典的风情画。

再往东看，河堤下面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果园，西边的园里种植着苹果，东边的园子是桃树。果园的四周用剪下的树枝围起一道藜墙，从外面能透视里边的风光。东边的桃园没有围墙，原野的景色一览无余，让人与大自然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成为这画的一部分。

下了河堤，向木刀沟河深处走去，便踏上了果园的林荫道。脚下两米宽的小道尽是沙质的土，平平的略显松软。这里境界幽幽，果园的苹果枝伸出藜墙，把绿的嫩叶送到人的身上，给人以强烈的青春感。桃园的树都是幼树，一人高，枝条被修剪过的，都浓密适度地舒展着。粉红的桃花开了一园子，极其的喜人。一园子的火红，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把人的心绪渲染得高高地飘扬，心境又纯粹的如一弯湖水。我们全家人都把那心旷神怡掛在了脸上，好象见了很大的世面，或者是美餐了一顿，把景吃在了肚子里一般。驻足在这里，我想假如盖上间草房住下，悠然自得，岂不成了西游记中描写的神仙。

继续沿小路走，穿过一块红薯油菜地，河床出现在眼前了。有几十米宽，十分平缓的小河，呈一道曲线，横在跟前。水面没有一丝波纹，反射出的光芒有一些晃眼。在这里，见不到大江的壮阔，也感受不出小溪的活泼，但那种天水相连的一体感，那份谧静，只有在这河谷中才能切身的捕捉。在这里，看上游，看两岸的景物，都产生出不同以往视角感知，可谓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新颖的叫人陶醉。

站在河边，女儿发现这河水的颜色发暗，疑惑不解的样子。兴致地说了许多话的我，此刻有些口吃起来。我知道木道沟河干涸几十年了，这河水不过是上游造纸厂的排放物而已。接下来，女儿又闻到了刺激性气味。我才不得已说，这里的水其实是工业污水。于是河在孩子心目中大煞风景了。可我仍然遥想当年有真正河水的时候，那水那船那鱼，会多么的令人神往啊。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观望了许久，兴致勃勃的在河边照像。我想至少像片上的风景是美丽的，会给自己留下想象的空间。

自从发现了这块“伊甸园”，此后每年我都携妻女来游历一番。遗憾的是，这的果园渐渐不见了，风景中的魂灵消失了，观赏便索然无味。我也思考过，那美丽桃园的存在，本来就是农民的经济作物，我们的情趣，不过是它的附带效果罢了。近十年过去，我再也没有踏上过这一处的木刀沟河堤。几张旧像片，收藏着心底里难以抹去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