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

王大姐现在可能已经退休，对于称呼，当时叫她大姨也可，我比她女儿还小一岁。王大姐是个热情且心底善良的妇女，我们不是一个楼道的，我帮她提过一次煤她就一下记住了我。

她在公路局工作，看我赋闲在家，就在她管理的部门帮我找了个临时工作。

她单位建了个拌合站，确人手；遇到我那天，她说，正好有个培训，你就来我单位上班吧!还能学个技术。

去省城培训是王大姐带队，队员有我，还个小李。我们一行三人。

私下里，王姐交待我，不要过于同小李玩，他刚从劳教所里出来没多久，是公路局长的小公子，一个局里，王姐说她见识过小李的亡命，小混混一个，打架出手可狠着呢!

一路上，我都没体会出小李是如何做到那么狠的。这瘦削，还带着浅笑的脸，接触中感受蛮随和的一个人，我看不出他是如何做出那么些出格事的。

小李叫王大姐姨，嘴也蛮甜的，在车上对我也热情，他随身带了把掌大的一副微型磁铁象棋，还是折合的，翻开一看，小小的棋子做得还挺精致的。

行进中，拘谨的我在玩耍过程，性情也开朗多了。王大姐，像照看孩子一样，一路上对我们关怀备至。小李也不再像我们见第一面时的那种沉郁，话多之后，言语上的粗野总在不经意中表现出来，开始在我看他时他还刻意地控制一下说话的方式，后来我就感觉不到什么了，熟识的结果，让王姐也微微显出些惬意，随后，我们玩起了扑克牌，那份出门的开心，让我滋生出人生的美好来。

我们住宿的厂家招待所是花园式单位，还远离生产区．招待所的这所小楼，墙面爬满了藤蔓，茂盛的枝叶都把墙面给遮蔽了，一墙的浓绿；门前的假山，池水，浮萍被阳光一照，好像泛着午休后的慵懒，环境显得静幽。

食堂就在楼角的拐角处，伙食也蛮合我们的口味。从食堂出来，我们仨人，亲密的如同一家人了。

“大姨，你们是来培训的吧!”

我正同小李探讨楼下这棵树的名字．这是我们以前没见过的树种，青绿的树杆，笔杆条直的。树皮太光滑了，手触上去感觉如同上过蜡；高高的树冠，叶密枝条却单纯明潦，让人惊奇的是，杨树一样的片叶上，青绿的叶面厚实中间还生着圆圆的果实。

听同王大姐打招呼的声音，还是个甜美的女声。我转头看时，先闪过的是小李放光一样的眼。王姐肥硕的躯体遮挡了我的视线，从小李的表情来看，应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洁白的连衣裙，细长黑亮的发丝，从显现的侧影上来看，还是个苗条的女子。

燕宏!那女子名叫燕宏。我们晚安上打牌的时候，小李问的，是个为单位来要帐的业务员。

小李表现出十足的热情来。言语间，燕宏说，她一回家就要结婚了，婚期已经临近了，这单位还没给结帐，她多少显出些焦急来，不过从话语中感觉，她好像也习以为常了。神情中有份轻松与自在，不是那个业务员都能表现出来的。

我们四人正好能打升级。燕宏说，你们没来之前自己快闷死了，光看些书。我真与你们有缘，一见你们就感觉着亲。王大姐一听，笑的很开心，说，小丫头的嘴还真会说。

我根本就不大会来牌，燕宏逼人的热情，小李是如鱼得水，我却拘谨的不行。我这弟弟老实，她说话的时候，手还在我头上摸一下，让人很不自然。不过想着她所说的书，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我去她那儿借书时，她淡淡的说，都是姐姐看的，你是不能看的。

还有我不能看的书，我感觉她小瞧我了，我说自己也读过那多书的。

她无奈，你想看，都在那儿放着，就我枕边那些，你自己挑去吧!

都是些什么书！我一翻，便傻了。

乱七八糟的，不是性就是强暴，图画不堪入目。

如此清纯的女孩子，竟然看这。我还真不愿看，惺惺离去。

不过，再打牌时她着意关照我了。小李却没一上来的热情，上个厕所还叫上我，为此他还笑我。走。给姐守门去。我一只好在小李的视线出走。这么漂亮的招待所，卫生间就一个，门连个插销也没有却男女混用。

我们四人，只要有时间就在一起玩，熟的如同一家人，快快乐乐的。

那天我们中午刚下课。燕宏就在楼前立着了。阿姨，我晚上要返家了。单位的钱我不去要了。

你单位不说你。

不管了。

我就想回家了。

王姐说那中午我们在一起坐坐吧。一起吃頓饭，再回你那大西北。

我们路上吃吧!我找了个车，我们一起去黄台看黄河去吧!就是去大桥上一站也好。

燕宏有些伤感，我突然有一种留恋的感觉。人就是这样，难免有别离，如此也好，感受到的美好在某一个点上定格，总会给人以想头的。

黄河给我们的想头，一下大过了这种别离。我和小李还是第一次见黄河呢!我不只一次地提议，王姐说一种要等培训结束。现在，黄河一下就拉近了。

我收拾了一下，对王大姐说，我去帮燕宏提她的行李去。

王姐说也好，她与小李去楼下看一车。

我进门时，燕宏正往身上比量着一件绣有黑边的连衣裙。

我穿这身好看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王姐和小李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你关一下门。燕宏说，我回身随手推了一门。

我没想到燕宏当着我的面换衣服的。她的自然与从容，我明确地感觉到我的年龄，那年我十九。

傻孩子，你帮我提个包呀!你想累死你姐。

我们的车被挡在黄河大桥的入口处。司机说桥上不让停车的。

我一下车就跑在最前面。远远看去的黄河就像家乡放大的运河，扶栏看时一种气势扑面而来。

浑黄的河水，如同不安野兽翻滚着，打着旋，涌动着显着有无穷力量似的顺着河床横走。浩浩荡荡，泥沙连同我年少的思绪，一起流远了。

忽然，我听到一阵惊呼，人们迅速向一个方向奔走。

我看到一条黑色的裙旗在飘。燕姐立在钢铁的桥栏上，双臂张开，死亡的感觉让我的泪一下流了出来。

没人敢上前一步。

孩子，你在做什么？

王大姐，叫了起来。

燕宏转回身来，手抓着角铁。说，我感觉在飞。

两个陌生人小心的一步步移了过去。

对不起。我还年轻呢!我看着燕宏轻快地跳回桥面。一场虚惊。

我们在河滩上，走过，龟裂的河床，一块块分裂着，黄土显出失水的狰狞。人生也是如此，生命的历程也是这么一块块地在记意中摆放着。不过，龟裂的纹理顺着宽阔的河面拓展开去，这图画也是最美的。我在河床上瞬间长大。长大到可以读懂，燕宏姐送给我的全本的<<追忆似水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