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春节前到扶贫村走访,儿子正在寒假中,为了让他感受一下贫困的印象,于是也带上了他。
那个时候离过年已不远了,四处都洋溢着喜庆吉祥的年味儿。汽车穿过了几个村镇,有时正赶上集市。只见集市里人头攒动,人声如潮,各种土特产品琳琅满目,令你目不暇接。还有那大红的对联,喜庆的年画等,把整个集市烘托得一片喜气洋洋。乡下人对年的重视与渴望仍和从前一样啊。
那是青龙大山里一个有百十户人家的村子,与村主任等见了面,寒暄“拜早年”,交代事宜,而后我说要带儿子在村子里走一走,亲身感受一下乡村的气氛。
我带了儿子在村中的土路上慢慢地走着,边走边指点着让他看远处、近处简陋的院落,低矮的房子,让他直观感受这里的贫穷。
冬日暖阳高高地升起来,使人感到几丝融融的暖意。三三两两的人们都在议论着与过年有关的事情,见了我们都报以很憨厚朴实的微笑。
这个问:“你家的猪杀了没?”
那个问:“你家的馒头蒸了几锅?”
还有的炫耀般地说过年都置办了什么年货,还有在外的孩子、亲戚等也要赶回来过年呢,等等。
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溢的,虽然村子里大部分人家是低矮的房子,由外看过去里面黑洞洞的,但许多人家的窗户上已贴上了漂亮的窗花儿,门框上也粘上了大红的对联了。看来生活的暂时贫困,并挡不住乡亲们过年的兴奋。
路过一家的门口时往院子里瞥了一眼,只见几个人正围着一口肥猪忙碌着,那是在杀年猪了吧。
我不见这情景几乎有三十多年了,儿子更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就鼓动我进去看看。
我们两个站在门口,那门楼很简陋,低小,房子也不太好,看来不是个很殷实的人家。我们探了头往里边看,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发现了我们,热情地招呼到:
“进来看啊。”
我们两个走进院子,系了油布围裙正忙碌的两位杀猪的师傅抬头冲我们善意地一笑。那友善的女主人问:
“城里的吧?小孩子定准儿没见过杀猪,新鲜吧?”
儿子边点头,边举着数码相机一张接一张地拍着。
那家的男主人开玩笑似的说:
“你看看,还有城里‘记者’给照相来了”。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弄得儿子顿时红了脸。
那口猪很肥,已经开了膛,露出很厚的肉膘儿。女主人说是她自己家养的,还说除卖掉一部分外,余下的就当年货了,要好好过一个年。
这样的情景我在小的时候每到过年的时候总会遇到的。那个时候还是生产队的编制,生产队里有养猪场,过年的时候都要宰几口猪给大家分。
我们小孩子盼过年,盼过年能穿上新衣服,戴上新帽子,更盼着能吃到香喷喷的红烧肉,因为一年到头很少见油星,正值长身体的我们,每天都觉得吃不饱。
杀猪的时候,也自然成了我们的快乐的节日了。看着杀猪的师傅怎么把猪捆了,怎么用尖刀捅脖子,怎么放在大号的开水锅里褪猪毛,怎么的吊到房梁上开膛破肚等等。瞪大眼睛看着,有时靠得太近,师傅就把带血的尖刀一挥,吓唬到:
“往后退,刀子不长眼呢。”
我们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不停地咽着口水,那五花三层的猪肉早就幻化成我们嘴中的红烧肉了,不知不觉的就又凑到跟前了。
把几口猪宰完后,就由师傅按每个家人口的数量分成若干份,每家一份儿。于是就总是有人偷偷地往杀猪师傅的衣服兜里塞烟卷,那意思是让师傅多给分些肥肉。
于是,分肉的时候就吵吵嚷嚷的人声鼎沸,这个说他家的那份儿少了,那个说他家的那份儿太瘦了,还有一个不忿的气鼓鼓地质问师傅为什么唐二寡妇家的那份那么肥?
但没有人真的生气,因为就要过年了,大家都沉浸在喜悦里,都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着,把生产队的院子闹得红火一片。
猪下水是不分的,分成几堆儿,而后抓阄儿确定。于是分完了猪肉,大家又都围着生产队队长抓阄。阄做好了放在队长油忽忽的帽子里,大家都想试试手气。先是往手里吐了口唾沫,而后拍一拍手,闭了眼睛摸过去。
睁眼打开一看,很少抓中的。于是就都怪自己的手气太臭,运气不好。但在我的印象中,队长的老婆是每年都能抓中的。
“要不人家的爷们儿当队长?人家就是有那个福气。”
抓到与抓不到的,都是兴高采烈的,因为一年中最隆重、最喜庆的节日就快到了。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村子里都弥漫着平日里少有的炖肉的浓香。
“小伙子,再照一张啊。”
那农妇的玩笑声打断了我的回忆,这个时候我见那两个师傅已经把那口猪收拾得利利索索,边抽烟,边说笑着欣赏自己的杰作呢。
我和儿子告别了那户善良的人家,继续在村里徜徉着,想着老家的亲人们也是在紧张地张罗着过年了吧。(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