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品海高近远
一位热情洋溢的诗人驾鹤西去了,留下了一本《高近远作品集——读山品海》。
当我看到这本由作家高近远亲笔签名的大作时,人们转天就要就要为其开追悼会了。看着扉页上“董志勇先生留念”几个颤抖的字和作家那血色印章,我的心也在颤抖,不禁泪眼糢糊……
我与高老师相识的年头并不算短,但是开始那些年接触的时间却不算多。
那还是近30多年前,当时高老师就早已经在塘沽区的文化部门工作,我那时还在北塘街工作和居住。有一天,高老师带着市里来的一位作家来到北塘,指名点姓地找到我。高老师说,这位作家要到渔村体验一下生活,希望我在当地给找几个渔民座谈一下。在一个渔业大队开完了会,中午在我家吃母亲给包的韭菜饺子。饭后喝茶聊天时,高老师指着我,瞪着圆圆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对那位作家说,小董的诗写得不错,我看将来准有发展……
这之前我已经在阿乐老师、唐云富老师的亲切教导下,在塘沽区的《群众文艺》上发表过几首诗歌习作,受到相识的诗友们赞扬。但是,我从小自悲心理就很强,从来不会因为一件事情成功了而沾沾自喜。加上我对高老师还是相当陌生的,只是在区文化馆召开的文学作者会议上听过他的发言,与他之间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因为高老师讲话和唐云富老师一样,极其风趣、幽默,所以我才对他有印象。因此,当着天津来的作家的面儿,高老师这么一说,出乎我的意料,既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不以为然。
我认为高老师是在说客气话。
此后,我与高老师没机会再见面。
我在业余时间仍然不断地写诗、写小说,寄给塘沽文化馆的《群众文艺》及后来塘沽文联的《浪花》等文艺刊物上发表。至于谁给我编发、修饰的,我始终也没弄明白。虽然心存感激,却没有想到跟编辑们道声谢谢。总之,那时塘沽的文艺刊物和几位老师在我心目中,有时从感情上比亲人还要亲。
过了几年,我调到塘沽区中心片工作,工作单位正好跟区文联在一所大楼里。这时,区文联里除了风趣、爽朗、幽默、豪放的高老师、唐云富老师,还有一位热情、文雅、颇有知识分子风度的《浪花》主编邓琼老师和另一位热情、爽朗、写一手好毛笔字的史孝勇老师等。
他们都是对文学青年很关爱、并深受大家尊敬的老师。
不久,我用了一个晚上,构思了两首诗《秋月.对虾(外一首)》,写在条格纸上,装入信封,也犯不上贴邮票,早晨上班来,直接投入文联设在进院的木头做的投稿箱内——我不习惯送到几步远的文联办公室——坦诚地说,我对文联的几位老师非常尊敬,但多为笔墨交往,却因为紧张的原因而有意回避见面。
没过两天,高老师打电话找我,说是稿子的事,让我下楼一趟。我从二楼的办公室下到一楼,来到高老师办公室。一见面,高老师就拿起早已经搁在办公桌上我的诗稿,不高兴地说,字写得太乱,诗歌哪一个字都很重要,让人都认不出来,什么玩艺儿呀!我站在哪,想,此时大概是高老师在负责编诗歌吧?在我愣神的档儿,他从自己正在写作的稿纸上刷地扯下几张,递给我,去,重新抄一遍赶快送来!我虽然不太乐意,还是拿回办公室马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遍。
这一回高老师满意了,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两手端着稿纸,眉开眼笑,大声说,啊,这回嘛,才像那么回事儿,好,好,看这小字儿写的!
我想,大概高老师看出我不高兴,夸我的字是故意调侃一下,好照顾我的情绪。
很快,我的这两首诗歌发表在《浪花》,次年还被评上了奖!
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伯乐”到底是哪一位老师!因为这些老师们都很低调,“为他人作嫁衣裳”,在他们的心目中仿佛是天经地义的。因此时间长了,文友们一提就是“文联长文联短”、就是“《浪花》长《浪花》短”的,很少具体提到哪位老师的名字。
当然,由于单位是同一大楼,方便了,有时也不免到文联“回回娘家”。
有时,我特意到高老师的办公室去坐坐。
大白天,拉着灰蓝色的窗户帘,也不开电灯,刚一进屋显得很暗。见有人进来,他一手握着钢笔,一手扶着眼镜,低着头,从镜框上方射出深邃的目光,说,来了,坐!
手头上只顾忙。
两副眼镜,一副是近视镜,一副是老花镜。一堆稿子和文学、书法类刊物。
过了一会,说,有杂志,看吧。
我当然不是来看杂志的,只好起身走人。
说来也怪,我见了文联的老师们就打心眼里亲。虽然知道他们很忙,甚至觉得自己的水平与之相差太远,交谈起来不太容易沟通。可是,由于熟悉了,就总是想向老师们当面请教,谈谈文学,甚至有什么苦恼也乐意跟“娘家人”一吐为快……
关于这方面的交往,我给邓琼老师、唐云富老师,还有后来的文联主席张克辉老师“打分”最高。因为他们对我的絮叨常常表现出极大的耐心,有鼓励、有分析、有批评、有指教……真乃“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而对高老师我不愿意给其高分。有时,我到文联送稿子,遇到高老师,便十分客气地请他给我写的诗提点宝贵意见。这时,高老师亮晶晶的眼镜片直对着我,大声地反问道,有什么意见?没什么意见!不是写得挺好嘛……
试想,我能不失望吗!看来,高老师是不愿意为我耽误自己的工夫……
后来我调换了工作单位。这时,高老师已经退休了。由于搞文史工作的关系,我与高老师的接触日益增多,也渐渐加深对高老师的了解,才将其与文联的其他的老师在心中摆放到同一个水平上,并且越来越对其生发出一种敬重之情。
高老师是一位诗人,一位小说家,是天津作家协会会员。2001年,他荣获天津市作家协会颁发的首届“文学枫叶奖”;他还是一位作曲家,是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学会会员;此外,他也是一位书法家,是塘沽书法家学会会员……在这些领域里,高老师均做出可喜的成绩。
其实,多才多艺的高老师,多年来对塘沽地区的文史工作也有十分重要的贡献。只是由于高老师不事张扬,才让人们对其这方面了解得不够。
高老师从打年轻时就经常深入偏远的渔村、上到渔船上采风,渔家的风土人情尽收笔底。特别是高老师与他人收集、整理、抢救出的北塘及大沽地区的渔人号子,其价值及意义更是重大。没有高老师等人的劳动,这非物质文化遗产大约会失传!
高老师生前是九三学社社员、区政协文史委特聘人士。进入晚年的高老师宝刀不老,撰写文史资料非常认真。每次领到撰写文史文章的“任务”后,都精神振奋、信心百倍,从不计较工作条件,只是全力以赴地去完成好。他拎着一个旧手提袋四处调查、走访,然后回到家中,喝上几口老酒,一写就是半宿。他写出的文史稿子非常漂亮,才华横溢。一律是手写的,即是文章手稿,也是硬笔书法作品。稿子的内容十分翔实,有深度,又有高氏独特的文风。
况且,高老师总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交稿。
面对编辑者的感谢,他一副如释负重的样子,不安地说:总算写完了!没耽误事儿吧?看看写得行不行,不行再来……每当这时,我就想起当年他让我抄诗稿的一幕。
前几年,我心血来潮,将自己写的部分诗歌收集起来,编成一本诗集,取名《渔家汉子》,装订成册。奉与老师和诗友们传看,征求意见。得到邓琼、张克辉、陈阿乐等老师的热情指教。高老师每到九三学社里办事,总是顺便来我的办公室坐坐,点上一支烟,喝着茶水,聊一会天儿。有一天高老师又来了,我就拿出诗集请高老师也给看看。我想高老师不会细看的,顶多还会像多年前那样说两句挺好了事。没想到高老师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翻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笑着看着我,果断地说,我拿家看去吧,给你写个评论。
过了两天,高老师就将写好的文章拿来了。他一边忙着从旧手提袋里往外拿稿纸,一边高兴地说,写了多半夜,总算写完了,你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接过来一看,手写的,有鼓励,有希望,有指点……后来,高老师的这篇文章发表在《天津渤海报》和《浪花》上,在读者特别是我的诗友和朋友中间引起一定的注意。见到高老师时,我说,谢谢高老师了,给我做了这么大力度的宣传。已经不知发表过多少文章的高老师也显得非常高兴,坐在沙发上昂着头,摘下眼镜,一边举到远处看,一边用手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人也跟我说了,反响挺好的,不是我写的文章好,主要是你的诗写的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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