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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

2014-03-12 11:33 作者:雪落蒹葭 阅读量:1255 推荐0次 | 我要投稿

弘一大师60岁那年,写了一首偈语,词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花枝春满,天心月圆”,暗示自己将不久人世。1942年9月24日、25日,他讲律时精神略倦;10月1日起发低烧,但仍每日写字,饮食渐少;10月5日起只喝水,拒服药;10月6日命侍者学人妙莲法师至榻前记录遗言及“助念”。他并无致命之病,但他要“走”了;10月10日下午,写“悲欣交集”4字,是为绝笔;10月13日,他“走”了……

大师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少年时锦衣纨绔,风流倜傥,做公子时像公子;青年时湿润厚道,诲人不倦,做教员时像教员;中年后甘守枯寂,了无牵挂,和尚出家便无家。他是中国从绚丽至极归于平淡的典型人物。

1918年39岁的李叔同在杭州虎跑寺出家,号弘一。我一直无法猜度这个“二十文章惊海内”,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的人物,如何撇下尘世,出家为僧的,尤其是如何舍去妻儿?出家后,李叔同的发妻俞氏和一双儿子由亲友安置,而他的日籍夫人福基则不好打发,痴心女福基飘洋过海,由扬白夫人、黄炎培夫人陪同,在杭州找了三天,终于在西湖边找到了李叔同,而后在岳庙前的素食店共餐。席间,三人有问,李叔同才答,一席终了,低眉垂目,既不发言,也不看人。饭毕,李叔同雇船离开,三人到岸边送行,但见一浆一船荡向湖心,直到淹没在水雾深处。自始而终,李叔同都不回头一顾,扬黄二夫人黯然神伤,福基更是恸哭而归。多么凄美的一幅图画,就让李叔同这样完成了。

一着扬裘不蔽身,

虚名传颂到如今。

当初若着蓑衣去,

烟水茫茫何出寻。

缘何出家成了李叔同的迷,也成就了弘一大师的“业”。弘一法师在俗时的学生丰子恺曾说:弘一法师不是“走投无路,遁入空门”的,是“嫌艺术的力量薄弱,满足不了他精神和灵魂的追求。”这种变化,在我看来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在心理上难以承受,而李叔同却以平常心澹定自然地完成转化,成了大戒律精严之头陀。

我敬佩李叔同亦或弘一大师,他在多个领域,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古今往来可有第二人?但我又不愿将李叔同与弘一大师合二为一,泾渭分明的人生,出家,便舍去了前半世的声色犬马,从此没了翩翩浊世佳公子,“茶花女”的惊鸿一瞥已成云烟,“长亭外、古道边”也成依依绝唱,真是“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更是由衷地羡慕丰子恺、刘质平等学子,能在大师驾下,受得熏染。

我在想,是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要扮演不同的角色。少年时梦想能出人头地,都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壮志;青年时期也都曾为心中的梦想,或苦读,或独行于世间,但是后来为生活、时势所迫,不得不从事一个也许自己没有兴趣的工作;及至中年向老年过渡的时候,我想这时候的人,大概阅人无数,阅事也无数,对人世间应该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这时,要是有条件的话,大都想找一个世外的桃源,坐看潮起潮落,行观云卷云舒。倦了,不想为名利所累,只想过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青山在眼清溪在侧的隐逸生活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也许正是大师所追求的境界。但这也只是我辈俗人的妄自揣测而已。

由此而想,弘一大师的出家则是一种“精神攀登”。从滚滚红尘中淡出,从世俗生活中脱身,不是为了像其他出家人的各种无奈,或是作为职业,李叔同的出家,纯粹是精神。人的灵魂,人的精神世界,与肉身的各种欲望很难分割得开,人自身生理的物质的肉身,与精神的向往,有时很难统一。李叔同的出家,心理肯定是受尽“酷刑”的。

无尽奇珍供世眼,一轮圆月耀天心。

弘一大师在1942年10月13日,安详圆寂于福建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从弘一大师的涅槃像上,我见到了大师的一生修行:身着旧衣裤,赤足,头枕右臂侧卧,面容安祥;身下是单薄的木板床,床下是破旧的草鞋,此外了无一物。

临终前三天,大师书“悲欣交集”四字并自注“见观经”一纸交侍者妙莲法师,为其最后绝笔。很多人在度测这“悲欣交集”四字的涵义,我想他在致夏丏尊、刘质平和性愿法师的遗书中都附录的两首偈句:“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中或许能悟出些许端倪:第一首是对弟子的劝解:执著于外缘,执迷于表象,最是妨碍获取正觉正悟;第二首偈句是对自己的灵魂归境美好颇感欣慰。

看过一首小诗,结尾是最好不过了。

在暮色里,

你漠然转身,

渐行渐远,

长廊寂寂,

诸神静默。

你终于成木成石,

一如前世。

廊外、仍有千朵芙蓉,淡淡地开在水中。

其他人在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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