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去哪儿了
第一次看见五星红旗时,我并不知道飞扬在风里的那块红布上还有着那么感人的传奇故事,只是觉得它在空中的舞让我羡慕。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穿着补丁衫的孩子。
从此,便有一朵鲜红的梦,在我年幼的心上扎了根,播了种。
后来的一天,终于有一队鲜艳的“红领巾”伴着队歌出现在弯曲坎坷的羊肠小路上,飘荡在炊烟袅袅的农庄里……
这便是一首回荡在童年梦里的歌声,屈指算算,已经飘过了二十余载。
流光如白驹过隙般匆匆,记忆犹新的童年,却在不知不觉中如日中天了。
不是不愿意再去童年的城堡里玩耍,不是已经忘了曾经和欢快捉迷藏的五彩时光。只是现代生活的脚步太快,快的让我们无暇静下心来去那个无烦无躁的童年记忆的海洋里畅游一次,洗洗现实中的顾虑,虑虑胸中的烦恼,疏疏心头的郁结。
故此,我们开始疏远“童年”与“欢乐”,疏远“纯真”与“无羁”。一味的寻找渐白了发,皱纹发了嫩芽儿,我们穿起了复杂的衣衫,遮蔽了“人”的本性,我们向往成熟,向往圆滑,向往攻心斗角,向往尔虞我诈,向往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终于有一天,我们姊妹聚在了一起,心照不宣的谈起了童年里那些捧腹大笑的故事。
我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看得见“童年”那颗星星,今晚最亮。
我们聊了很多,越聊就越能想起太多的美好时光,直到表妹困了。
表妹说:“睡觉!”,我问:“几点了?有十二点了吗?”,表妹回:“五十”。我闭上眼估计,到底是十点五十,还是十一点五十呢?我拿起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看了看,是十点五十。放下手机我窃笑自己的愚笨,如此简单的问题我却要考虑那么久。
表妹的呼吸渐变均匀了,我猜她一定是枕着惬意的童年之梦睡熟了,说不准又在放学的路边偷吃邻居家的果子呢!我依旧睡意全无,和表妹谈了半宿的童年话题仍然像个陀螺,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旋转,越转越远,越转越清晰。我重又拿起枕边的手机,因为想把它记下来,我怕翌日醒来的时候,就又忘却了。
小小的屏幕,小小的键盘,我一时竟然不知道从哪一键敲起,是童年的夏天太炎热了,冬天太寒冷了,还是童年这颗星星太小,这偌大的天空无法显示它的存在。还是涌动的岁月流走了我孩提时满是泥土香的衣裳,亦或是我冷落了神话般的童年生活,使它变得锈迹斑斑了。
恋爱,结婚,生活,生存……
童年土围的校园呢?童年会弹口琴的伙伴呢?迎着朝阳吹着口哨散着衣襟上学的我呢?和我嬉着戏的小牛,小狗呢?都被岁月这厚厚的尘埃掩埋了吗?
为了生存,使得我们顾不得怀念童年,也顾不得说童年,更顾不得总结童年。今夜有幸,和表妹的一席闲话唤醒了我沉睡的童年,也冲洗了我发黄的童年世界。
土墙围着的一块地里,三孔石窑洞,几十张破旧的书桌,一块自制的小黑板……
木盘里边撒土做纸张,半截树枝或一根手指成笔。
这就是我童年的校园,但在我们幼稚而无知的小胸膛里,它却蕴含着无穷尽的知识,好听的童话故事,有趣的算术题,还有山那边美丽的世界。
我们也爱我们的校园,虽然它破旧不堪;
我们也爱我们的老师,虽然他们那个时候不懂得什么叫计算机;
我们也戴红领巾,虽然配着补丁衫;
我们也唱国歌,虽然常常跑调跑的很远;
我们也有篮球打,虽然只能在墙壁上画个圆圈作为篮环;
我们也知道猪八戒和孙悟空,虽然我们不晓得电视机的摸样;
我们也能戴红花,虽然我们学习在煤油灯下;
我们也有远大的理想,虽然我们在假期里个个都是放牛娃;
我们也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虽然我们成长在穷山僻壤。
初夏是我们这个山区校园最美丽的时候,周围都是鲜花,鲜花上都是勤劳晶亮的蜜蜂和成群结伴舞的蝴蝶。整个校园就坐落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花圃里,而我们就是这个仙谷里土气却又灵气的主,每个小朋友鼻子里呼吸的都是芳香。
中午,我们成群的坐在树荫下抓碗子儿,羊蹄儿,讲大人们讲的粗俗的笑话,玩一种叫做“老虎吃羊”的游戏。饿了,就在杨树叶哗啦啦的歌声中一起分享自带的午餐,还有甜甜的苹果,桃子和梨子。
有的时候,我们也淘气的扔给小蚂蚁一粒米饭,然后围起来笑看它们怎么搬回自己小小的家。看腻了我们就干脆脱掉鞋子和袜子去玩弄那些柔软又暖和的绵土,要么在上边画画,写字。玩累了,就拿件衣服当枕头随意的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它的广袤和纯净能让人怅然若失,心明舒畅。悠闲而洁白的云朵徜徉在蓝色的天空的海洋里,就像我们的梦,柔软却远大。
有的时候也会突然打雷下起雨来,我们还来不及躲避,就调皮的沾了我们一身芳草香味的泥。
不过,放学后妈妈的唠叨可是消闲的代价噢!
放学了,老师总会总结一番,叮嘱一番,要求我们排好队,由各队长带领着,唱着《学习雷锋好榜样》,高高兴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红领巾迎着风儿,飞扬在我们的胸前,自在着,骄傲着,就像我们无羁的期盼着放学的童年,永远不晓得忧愁如何说念。
正所谓辛弃疾的《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一词中说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是啊,放学后的童年更是惬意。奶奶的烟囱里飘出些华美的云彩,不仅比天上的云彩好看,还有阵阵的香味飘出来,调皮的窜进我和弟弟的鼻孔,常使我和弟弟垂涎三尺。但爷爷还在山里放羊,我们不能逾越这个规矩,先解馋。
太阳渐渐的落下去,爷爷快要回家了。我和弟弟便开始学习以外的工作,按照爷爷的叮嘱,准备好一捧捧芳香的青草和一盆盆清凉的水,等羊儿们回来吃与喝。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我们看着满院子里摆放整齐的草儿和水盆,我和弟弟相视而笑。
夕阳染红了们前的小路,染红了我和弟弟的笑脸,我们伸长脖子望着爷爷放羊回来的方向。爷爷总不会空手而归,要么带些山里的野果子,给我和弟弟,要么怀抱里揣着一只可爱的出生在山里的小羔羊。这个时候,奶奶也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到外面来了,我们就和山羊,绵羊,羊妈妈,羊爸爸,羊宝宝们一起欢快的共进晚餐了。
晚饭后,爷爷就把用羊毛做的垫子(在我们那儿叫“毛毡”)拿出来铺在扫干净的院子里,然后依次拿出褥子被子和枕头。每天到这个时候是我和弟弟最开心的。风温柔的不舍得吹起一粒尘土,一呼一吸之间,胸膛里都是野花的气息和青草的足迹。在这个大自然舒适的床榻里,我们可以尽情的仰望这蓝不见底的天空和一满盘金灿灿的数不清的大的小的星星。
当然,我们也数星星,一直数到口渴,眼花,也数不出任何有依据的结局来。我们就催爷爷讲故事,讲毛人吃人的故事,讲月亮里嫦娥姐姐和玉兔的故事,讲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故事,讲罗成算命的故事,讲包青天和铡美案的故事……
爷爷的故事还讲着,弟弟就呼呼的睡着了,只有头顶上那只待鼠的猫和我还在认真的听着,它不时还喵喵的叫两声,似乎在称赞,亦似乎在说:“爷爷,你讲个老鼠也爱听的故事,把它从洞里引出来,我就能一下子抓到它了。”
夜,无比的静,一切都是静的。青蛙不叫了,知了也不鸣了;羊们也依偎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着了;老鼠呢,还没到洞口就被爷爷的故事所迷惑了;无奈的小猫也只好呼噜声声了;连起初的微风也似乎累了,附在树梢上和爷爷的胡须上睡着了……
整个大地都睡了,而我被这沉睡的一切吸引了,也闭上眼睡了去,然后梦见一颗颗带着小尾巴的流星从我的头顶飞驰而过,我在梦里许着各种各样的愿望。
然后是火球一样红,一样古老而深邃的大太阳,公鸡喔喔的打鸣声,奶奶不停催起上学的声音……
多情又无情,痴情又绝情的岁月带走了我们曾经欢快,纯洁又质朴的童年笑脸,我们无怨无悔的迎合着“时间”这个巴掌的抚摸,不管它是温柔的,还是锋利的,我们似乎没有余地可以选择,
所以,在流光悄无声息的抚摸中,我们多了忧愁,多了哀痛,多了鱼尾纹,还有淡淡的色斑和沧桑的心怀。
于是,我们的夜晚不再有明亮的星,不再有纯情的梦,不再有单纯的泪,不再有神话般的理想。多了份悲伤,多了份惆怅,多了份尘埃落定的情怨。
又所谓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一词中所云:“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童年欢快的脉搏在我不再细腻的臂腕上欢跳了许久,今日不经意间再翻起童年时的那些已开始泛黄的纸片和照片时,我的龙凤胎宝宝们却像看见了神奇的宝贝一样,兴奋的爬了过来。小女儿激动的用小手夺了去,当着香甜的糖果,放进小嘴里津津有味的吮吸着,还不时的抬起小眼睛冲我开心的笑笑。也许,她也咀嚼到了妈妈贫瘠却欢快的童年风味吧。小儿子懒得去接触妈妈古老的童年,则是眼巴巴的盯着妹妹手里握着的妈妈的童年,静静的,像是沉思着什么,或者在替妈妈回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