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江的尴尬

工作后第一次野外调查去了金沙江。这是条充满神奇色彩的河流，而我有幸见识了她的气势如虹，狂野不羁。去时就已经可以预见这条河流多年后的束缚，那时溪洛渡已经开工，所以，咆哮的自由显得弥足珍贵。彼时，对长江上游一无所知，幻想着是水质清幽，风景旖旎，谁知竟是滚滚泥沙，浑黄一片，直令人叹息！而此后，在见惯了水库静水沉碧之后，方知，就连那滚滚黄沙也是值得怀念的！

当然，除去这万里黄沙，金沙江的景致亦有她独特之处。金沙江畔的山形态万千，有陡有缓，有雄伟有秀美，在忽略江水的浊色之下，遥望群山相叠，江水夹岸而出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我走的是金沙江下游江段，从水富出发，山势一路都较为平缓，直至雷波。之后便是崇山峻岭相伴。看过那么多中国的名山大川，其中也不乏险峻、雄伟的，可沿金沙江的一路上还是不断地被她的雄伟壮丽所震撼。尤其是从金阳至巧家一段，那种雄浑，那种伟岸，自然地散发出一种威严，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势。在这片连绵浑厚的群山中，生灵似乎也更原生于自然，他们在这片自由的天地里徜徉，无拘无束，酣畅淋漓……

越往金沙江上游，道路越陡，山势也越险。车子行驶在下临深渊的半山腰上，摇晃颠簸，狭窄的道路只有一车道宽，最窄处车轮离边缘不足一尺。向车窗外望去，深不见底，我们犹如在空中行走，令人心惊胆战！

可再陡峭的悬崖也未能阻挡人们定居的脚步。山崖边，高山上的房屋随处可见，大多是彝族人的居住地。整座大山只有狭窄细长的山路可下山，人们也难得出门，甚至有从未出过门的人。即使是住在山顶公路边的人们，也只在赶集的日子步行上十公里甚至更远到较大的镇上换取所需。

尽管金沙江畔的人们世代穷居山中，自给自足，但他们改造自然的能力是不容小觑的。人们在这里开荒垦田放牧，再高再险的山都能见到片片农田；而山下则不乏开山采矿者，将本已伤痕累累的大山盘剥得更加体无完肤。

所以沿江而行，我们一边为其气势所折服，一边又为满目疮痍而深感痛心。一同事还称之为“令我们伤心的地方”。

这里本就是干热河谷地区，植被稀疏，生态脆弱，水土流失严重，山上因雨水冲刷留下的沟壑随处可见。如今再加上耕牧开采，金沙江本就不够绿意盎然的山体霎时变得千疮百孔，金沙江也无可奈何地成了藏污纳垢之地。我们除了扼腕叹息之外也别无他法。渐渐地我们也麻木了，且将悲愤随江水滚滚而逝。看金沙江百转千回，激扬壮丽让人沉醉，浑然忘我，也忘了她的伤痛，忘了人们将自身的意愿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对她所造成的伤害。

尽管我们不愿看到，也不愿想起金沙江正遭受的迫害，但照片记录下的是不争的事实。金沙江所面临的是怎样一种尴尬：越偏远越原始，也越贫穷越需要改变。只是，这种改变的欲望是否有那么强烈，抑或只是少数人强加的意愿？因为沿途所见，土著居民对生活有着一种简单的快乐，他们愿意用这种快乐去换取富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