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对 是 错之十六、十七、十八
是 对 是 错
文/石柏甘泉
十六
东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盼盼拿起行李,结了二百八十元的账单,走出咖啡馆。这样败家式的消费,盼盼平生还是第一次。但是很奇怪,心里并不难受。
秋天清晨的空气有点清冷,天空显得格外湛蓝,冬青特别青翠,月季特别娇艳。盼盼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湿润的参杂着海腥味的空气,感受着家乡的气息。
生活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恋,而失去它美好的一面,这个时候,应该去海边走走,看看海上日出。盼盼拉着行李向海边走去。太早了,海边没有一个人。
在苍茫深远的大背景下,浪花手拉着手,唱着永远不变的“哗哗”歌,奔向海岸。一阵阵海风吹在盼盼身上,好凉啊,竟然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可能是昨晚没吃晚饭,今晨也没吃早饭的缘故,海风一吹,盼盼觉得很冷。
今天的天有点阴,看来,日出是见不到了。
盼盼裹紧衣服,转身往回走。
“美女,让哥哥陪陪你吧!”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流里流气,怪模怪样,恶心丑陋的四五十岁的男人,已经挡住了盼盼的去路。盼盼的心“咯噔”一下,因为他盯住盼盼的眼神就像饿狼瞪着羊一样。
说着,一只手已经搭在盼盼的肩上。
盼盼一把甩掉他的手,厉声说:“臭流氓,赶快滚!要不我就喊人了。”
“小美人,骂得好,现在,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臭流氓。”他嘴里的臭气,差点喷在盼盼的脸上。
盼盼扔下行李,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发疯似的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没跑多远,盼盼就被那个男人扑倒在沙滩上。盼盼又踢又打,又骂又咬。但是无济于事,那个男人的劲儿真是太大了。很快盼盼的两条手臂,就被他牢牢地暗在细沙里,两条大腿也被他重重地压住。
盼盼喷着怒火的眼睛,紧咬着的嘴唇,急促起伏的胸脯,都使这个坏家伙满足。
他哈哈大笑,“怎么样?小美人,跑不掉吧!哥哥一大早睡不着,原来是来了好运气,老天让我尝尝这么漂亮的嫩草的滋味,嘿嘿嘿……”
他嘿嘿狞笑着,口水顺着那脏嘴流了出来,俯下身,准备强吻盼盼。
盼盼奋力挣扎,但一下都动不了。
她只好转而哀求:“不要啊!我求求你啦!我给你钱!”
“钱?先收拾了你,再收拾你的钱。”
“完了!”盼盼在心里长叹,她别过脸去,最坏的厄运似乎不可避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住手!”这喊声就像晴天霹雳。
那臭流氓还没来得及回头,重重的一拳已经打在他的后脑勺上,把他从盼盼的身上打翻在地,弄了一个狗吃屎。
是一个高大健壮,穿着运动服的男人及时出现了。
“好小子,你敢坏了大爷的好事!”那个臭流氓爬起来嚎叫着冲了过去。接下来,那位高大健壮的男人俨然成了这个臭流氓的武术教练。招招在行,步步致命,打得那臭流氓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他急了,“嗖”地一声,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泛着寒光。一步一步地逼了上去。
那个高大的男人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一块石头“嘭”地一声打在那臭流氓的后背上,他应声回头。原来是盼盼打的。
在这个当儿,高大的男人飞起一脚,踢飞了臭流氓的刀,一个饿虎扑食,把那臭流氓扑倒在地上。接着就把这个臭流氓变成了拳击手的沙袋,雨点般地重拳落在他的头上和身上。
高大的男人打累了,海燕路派出所的两名警察也赶来了。警察把那个满脸是血的臭流氓拉起来,带上手铐,塞到警车里的时候。盼盼和那个高大男人的眼光才有机会相对,他们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
“张盼盼!”
“谢远!”
谢远走过去,盼盼很自然地就投入他的怀里痛哭起来,谢远怜惜地安抚她。
十七
当两位警察做完了笔录,了解了情况。都对盼盼说:“多亏你这位朋友晨练出来得早,多亏他有功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该在太早或太晚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来海滨,太危险了,以后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谢远和盼盼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太阳已经光亮亮地照在头顶上,日近中午了。盼盼这时才感到又饿又乏。
谢远说:“那个坏家伙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咱们也该去吃饭了。”
盼盼说:“我都好几顿没吃饭了。”说话间,已是满眼是泪。
谢远赶忙走过来给她擦眼泪:“盼盼,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这么早一个人跑到海边来?”
盼盼只哭不答,谢远说“盼盼,别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帮助你的,走吧,先吃饭。”
他们来到饭店,要了个安静的雅间,盼盼吃了饭,喝了汤,觉得心里渐渐暖和了,不那么难受了。
谢远看着盼盼那张白皙的瓜子脸,慢慢地泛起了红晕。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不再是泪雾迷茫了。他试探地问:“盼盼,能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盼盼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冥冥中,她有种预感,他是自己的依靠,可能今后的很长时间,他都会是自己的依靠。
她告诉了他,自己凄凉的、据说能克死人的“硬命”;自己和陈智犹豫再三刚开始的恋爱;吴梅和陈智的五十万大奖;陈智妈妈的电话;她决定退出的决定……
谢远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十八
突然,他说话了:“盼盼,你做出退出的决定,肯定很艰难,不过,你是对的。我们这些出身底层的小人物,在开始的时候,都不得不向金钱妥协。只有现在妥协了,将来才有可能成为金钱的主人。你、陈智、吴梅现在都必须向金钱妥协,当然,也包括三年前的我。盼盼,你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
盼盼点点头。
“我的老家在山东沂蒙山区,很穷。我十八岁当兵到武警部队,我很努力,由战士转成士官,后来部队培养我,让我学习了开车和修车。我就像所有打工仔那样,把大部分津贴邮回老家,贴补家用。
我很想找个滨海本市的姑娘结婚生子,以后就落户在滨海。可是,因为我没有钱,直到大前年,我三十一岁转业时,我还没有解决个人的婚姻问题。
由于我曾经是全军散打比赛的第一名,又会开车,所以,转业的时候,经部队的一位首长推荐,我就开始给咱们滨海著名的方圆房地产老板田方圆做司机兼保镖。
我每天接送老板上下班,对他的家庭也渐渐熟悉起来。老板是从做农民工的包工头做起来的,他和夫人原来都是农村的,后来,他发了大财,举家迁到滨海。这个人很顾家,忙完工作,一准回家。我到他身边工作时,他和夫人都是五十三岁。他们有三个孩子,二儿子、三儿子都是美国留学回来的,一个是学建筑设计的,一个是学工商管理的。回国后,都辅助父亲在方圆公司工作,渐渐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
而他们唯一的三十岁的大女儿却不能出来工作,每天和妈妈、保姆、工人一起留在大别墅的家里。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是难产,窒息缺氧,医生的产钳又夹伤了她的大脑。你看过电视剧《我的傻瓜老婆》吗?”
谢远突然停下来问。
盼盼说:“你不会是娶了老板的大女儿吧?”
谢远说:“你猜得没错,她叫田大丽,现在,是我的妻子。当大丽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像《我的傻瓜老婆》那个电视剧中的傻瓜商小渔一样,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叫我‘老公’,眼睛里都是信任。你也许不知道,智障的人,有时是不影响爱的表达和需要的。”
“那后来呢?”盼盼问。
“我很意外,也很排斥。老板夫妇找我谈,他们说想娶大丽,想做他们女婿的健全人,其实很多,但是,他们每次和大丽商量婚事的时候,她都只有两个字‘不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大丽都三十岁了。直到见到我,大丽说我就是她老公。在我出现以前,大丽从来没有叫过任何人‘老公’,看来,大丽很信任我。老板夫妇也和大丽一样,很信任我的人品,他们想把女儿嫁给我。当然,他们也知道,我娶大丽委屈了我,他们愿意把他们公司所属的价值一千万的蓝海汽车学校转到我的名下。那所学校就是你们幼师的邻居。如果我同意和大丽结婚,他们还会给我们买一座海滨别墅安家。”
“这样,你就答应了吗?”盼盼问。
谢远说:“开始我没答应。但是,老板又一次找我谈话,跟我说了一段话,让我终于答应了这门婚事。”
盼盼问:“什么话?”
谢远说:“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们这些出身底层的小人物,在开始的时候,都不得不向金钱妥协。只有现在妥协了,将来才有可能成为金钱的主人。’老板说,他原来也是个一文不名的小人物,走到今天,不知走过了多少次妥协。老板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将来一定会超过他!当然,他们对我的要求也只是:只要永远不和大丽离婚,只要一辈子悉心照料大丽,他们也就放心了。至于,我如果有了另外的私生活,只要我不把另外的女人带到大丽面前,大丽就永远不会知道,她只要看到我,就总是乐呵呵的。我只要不抛弃大丽,大丽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们当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盼盼直接问:“那你现在有了小三了吗?”
谢远看看盼盼,笑着说:“小姑娘,还懂得‘小三儿’。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小三儿。其实,大丽长得很端庄,只要她不说话,不傻笑,是很像个贤惠的妻子的。我不如《我的傻瓜老婆》里的那个男主人公,那样高尚,那样痴情。当然,我也不像他那样幸运,他的傻瓜老婆最后终于恢复了,聪慧了。可我的傻瓜老婆,是永远不会恢复的,永远不会聪慧的。”
盼盼说:“现实生活和电视剧怎么能一样呢?我理解你的痛苦。”
谢远说:“是啊,和大丽结婚的前两年,我整个心思都在熟悉拓展驾校的业务上,那个时候,我还来不及痛苦。这两年就不一样了,驾校的利润成倍增长,我又在市中心,开了蓝海汽车销售公司和蓝海汽车美容装具城,这两项生意都是原来越大,越来越好,现在的利润都是驾校的几倍。我也培养了好几个得力的助手,我不像原来那么忙碌了。可我的痛苦也来了。盼盼,你知道吗?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大丽甜睡的脸哭泣。”
说着,谢远这个大男人,竟然把脸伏在盼盼的双手上,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