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是对是错》之二十九至三十三
是对是错
文/石柏甘泉
二十九
盼盼深吻了熟睡的陈智。
然后，悄悄地起身，给熟睡的陈智写信：
“最最亲爱的陈智：
我走了，你不要找我，我会离开滨海，走到你根本找不到的地方去。
我们互相把最珍贵的童真给了彼此，难道还不够吗？这块白丝手绢上的印痕，多像世间最美丽的永不凋谢的花朵，它是我此生的第一次，也是你此生的第一次，是我们爱情最美好的见证，会永远盛开在我们心灵的最深处。我留给你一方盛开着爱之花的手绢，我也带走了同样的一方手绢。这就足够了！
生活现实到残酷。
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吴梅呢？吴梅是个热情、善良、直爽的好姑娘，她很爱你。
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们双方父母的合适安排呢？父母吃过的盐等于我们吃过的饭，父母走过的桥等于我们走过的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为了活得更好，你就接受了吧！
最后，我把这段话送给你：
‘我们这些出身底层的小人物，在开始的时候，都不得不向金钱妥协。只有现在妥协了，将来才有可能成为金钱的主人。’
我也即将成为向金钱妥协的人。
但愿，我们此生还能相见，相见在成为金钱主人的时候。
愿你努力成为最好的医生，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
最最爱你的：盼盼
10月24日深夜于浴沟大酒店”
盼盼把一方手绢叠得方方正正，压在信纸上。又把另一方手绢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包中。
她留恋深情地看着甜睡的陈智，眼泪一串串落下。她多么希望时间停滞，她和陈智的爱情永固啊！但是，天还是蒙蒙地放亮了，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了。新的一天是不属于她和陈智的。陈智睡得好熟啊！这些天，他一直在苦寻自己，吴梅的一厢情愿，他爸爸妈妈的唠唠叨叨，四十万元人民币的取舍，他对自己深厚纯洁的情感……这些都把这个小伙子累坏了，让他好好地睡吧。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盼盼，拥有了盼盼，从此就拥有了幸福，你看，他睡得多么安心，多么甜美呀。
盼盼走过去，最后吻了吻陈智的脸。陈智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盼盼此时，甚至希望陈智突然醒来，抱紧自己，留住自己，不让她走。她在心里对自己狂喊：“我不要理智，我只要情感。”但是，陈智一直都熟睡着，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终究，盼盼还是离开了那个记录下一对真爱男女初夜的房间，走了。
三十
盼盼坐上五点就发的早班车，离开了浴沟。在路上，她取出手机卡，伸向车窗外，手机卡随风而去。她不会再用这个手机号码了，她不想让陈智找到自己。
她在大姨家的村子下了车，她来到大姨家，同样告诉大姨自己要到北京工作。大姨一家也是先劝说阻止，再妥协同意了。
盼盼在大姨家吃了中午饭就告辞离开了，她怕万一陈智找来。
盼盼又坐车来到了自己老家的小山村下岸村。她下了车，拿出谢远的名片，用公用电话给谢远的手机打电话。
电话一拨就通了。
谢远焦急地说：“盼盼，我一直给你的手机打电话，你怎么总关机呀？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
盼盼说：“我会履行合同的。”
“哈哈哈！”还是谢远式的朗声大笑。“我告诉你，房子买好了，买的是精装修的海景房，在咱们滨海市最好的金沙滩望海。家具、电器、厨具、床上用品、窗帘、小摆设等，到今天上午为止，我也都弄好了。可把我忙坏了，赶紧回来犒劳犒劳我吧！欢迎女主人回家！保管让女主人满意。”
谢远还要热情洋溢地演讲下去，盼盼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沿河下岸村西山的墓地来接我吧。”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盼盼买了些香火纸钱，向西山父母的合葬墓走去。
三十一
穿过村子的时候，盼盼在自己老家房子的周围，走了好几圈。原来，自己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在这个村子里居住，但是，他们现在都过世了，都去了父母所在的西山。亲戚们也都相继搬离了这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现在，留在这个村子里的，也只有这座已经卖给别人的老房子了。这座房子，在盼盼十岁以前，给了盼盼多少欢乐呀，那个时候，盼盼父母双全。时间如果能倒回去该多好啊！那样，她现在就可以高呼着“爸爸！”“妈妈！”，奔向那座房子，爸爸，妈妈就会笑呵呵地从老房子里迎出来，把他们的宝贝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但是，这只能是个假设，她喊破喉咙，爸爸妈妈也永远不会出现在这座房子里了。
盼盼含着眼泪来到西山墓地，先给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上了坟。
然后她来到爸爸妈妈的墓前，双膝跪下，点燃香，开始烧纸钱。边烧边哭边说：“爸爸妈妈，女儿给你们送钱来了，你们收下吧，买点好吃的，好穿的，有病就花钱治，在那边，可千万别再省着了。”
想了想，她又说：“妈妈，我把沿河的房子卖了八万元钱，钱存到银行了，您不会责怪我吧？”
想了想，她又说：“妈妈，女儿已经让自己最心爱的人把自己变成了女人。接下来，女儿还要走一条自己想好了的，也许您和爸爸会不太理解的路，希望您们二老不要责怪盼盼。”
……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谢远捧着一束白菊花赶来了。
盼盼和谢远双双跪在盼盼父母的墓前。
盼盼说：“爸爸，妈妈，他叫谢远，我相信他是个好人，女儿今后十年，要和他在一起，请您们放心。”
谢远说：“叔叔，阿姨，我除了不能给盼盼婚姻，我什么都可以给她，您们就放心吧。”
谢远说完，一阵微风拂过盼盼父母坟旁的树木，树叶哗哗，随风飘落。
三十二
谢远载着盼盼回到滨海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下班的人们都急匆匆地往家赶。
谢远把车驶入金沙滩望海小区，缓缓地停在车位上，盼盼走下车。这是个绿化带很多的高档小区，穿着别致的制服，手拿对讲机的保安在便道上巡视。谢远把一个大钥匙放到盼盼的手里，然后，指着自己车位旁边的一辆海蓝色的女士小轿车说：“给你车钥匙，这是我买给你的赛欧。明天你就开始学车，我已经给你雇好了私人教练，他明天上午会往家里打电话的。”那是一辆有着小巧车身，时尚惹眼外形的女士轿车。
盼盼愣愣地看着谢远，太突然了，她还不太适应。
谢远又拿出一串钥匙，用其中的一个打开楼门。接着，他拉着盼盼，坐上电梯，电梯在24层停住了。谢远把这串钥匙放到盼盼的手里，让她亲自打开望海C座24层19室的房门。房门打开时，盼盼惊呆了。如果说，浴沟大酒店的房间是漂亮迷人的，那映入盼盼眼帘的这个房间就是富丽堂皇的。
“别用灰姑娘的眼神看着了，赶紧进来吧，这是你的家，欢迎女主人归来！”说着，谢远把盼盼拉进门。
刚一进门，谢远的手机就响了。谢远看了看号码说：“是生意上的事，我得先接个电话，你自己先在房间里转转，看看满不满意？”
盼盼看到这是一座两室两厅的房子。墙和地面都是原色木板装修，一组布艺沙发维护在客厅周围，茶几和电话架竟然是大小两个不同的树根制成的。薄薄的大屏幕彩电挂在墙壁上。沙发边，墙角落，随意地放着好几个柳条筐，里面放着女性热读的好几种时尚杂志。
厨房光亮整洁，是敞开式的。冰箱、烤箱、电饭锅、微波炉、电磁炉、消毒柜、榨汁机……所有的电器各就各位。餐桌的四个角上，都镶嵌着贝壳。挂着的围裙上，那只可爱的小熊在冲着盼盼憨笑。
两室之一，被布置成了书房。一面是书柜，一面是电脑。书柜上，摆放着盼盼从幼儿园宿舍搬出来的书，大多是幼教专业书和小说。书柜上的好多格子还是空的。突然，盼盼在书桌上发现了自己的幼师毕业证、教师资格证、健康证、普通话等级证，盼盼可以想象园长交出这些证件时，该是多么不情愿的表情。在自己的这些证件下面，还压着三本自己不熟悉的证件。盼盼一一打开来看，一本是这座房子的房产证，上面清楚地写着房产所有人是：张盼盼，房屋购买款：六十三万八千多元。一本是驾驶证，一本是行车本，这两本证件中也同样写着张盼盼的名字。在行车本中还夹着购买赛欧车的发票，价值是十二万九千八百元，购买人一栏，也写着：张盼盼。盼盼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小巧玲珑的三星手机，显然，这也是谢远买来送给自己的。手机旁边还有五千七百元钱，盼盼马上意识到这钱是幼儿园扣发自己的三个月工资共两千七百元，还有谢远按合同规定，每个月该付给她的三千元。
但盼盼不明白的是：“谢远为什么超出五十万给自己买房呢？又为什么给自己买自己没要求的车呢？有人说，肯给女人花大钱的男人一定是爱这个女人的，难道，我也可以理解成谢远爱我，而不是简单的需要吗？”
另一室自然布置成了雅致的卧室。窗帘，床罩都是盼盼最喜欢的鹅黄色。吊灯，床头灯散发着橘红的柔光。盼盼走进去，打开实木的大柜子，各种颜色，各种面料，各种款式的睡衣、家居服，挂得满满当当。盼盼又打开另一个大柜子，自己从幼儿园宿舍搬出来的被子，被整齐地叠放在最上层，自己以前的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第二层。盼盼心想：“没想到，他把我放在他车里的所有东西都安排在了合适的位置，看来这是个细心的男人，也许和他以前是军人有关吧。”
不知什么时候，谢远悄悄地走过来，从后面拥着盼盼，在盼盼耳边说：“过几天，你去影楼拍组写真集，挑一张自己喜欢的，放大了挂在卧室里，好吗？”
盼盼虽然也觉得，就是墙上缺少自己的一张照片。但是盼盼还是挣脱了谢远的拥抱。她说：“这座房子所有的细节，都让我觉得你很了解我的需要。请问，你是努力地了解了我，还是你了解所有女人的渴望，对所有的女人都这样用心？”
“哈哈哈！”谢远又爆发了他那放肆的男人的大笑。笑够了，他说：“那你这些小心思，小心眼儿，我该怎么理解呢？是在吃醋吗？如果是吃醋，是不是说明你在渐渐爱我呢?”
盼盼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把盼盼拉到跟前，正色地说：“我告诉你张盼盼，我们是有缘分的，我对你是真感情。我已经给你讲过我的故事了，我不是个乱来的男人。其实，你肯定也知道我是个好男人，否则，你也不会和我签什么协议。我除了田大丽，没有其她的女人。”
接着，他又开始“哈哈哈！”地大笑。
他走向门口，换好鞋准备出门。盼盼很惊讶，问：“你不住这里吗？”
谢远说：“你再调整一个星期，我们再开始新生活吧。”
盼盼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谢远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走回来，两手扶着盼盼的柳肩，对盼盼说：“盼盼，是这样的，田大丽像依恋她父亲一样地依恋我，我每天都要准时回家陪她吃晚饭，陪她上床，讲故事哄她……这样她才能好好地吃晚饭，好好地睡觉。当然，白天她也会像所有的小孩一样，会放我出来工作，可是天一黑，她就要找我。以后，我到你这里来，也只能是白天，可能会是下午，我上午要处理生意上的事。盼盼，你能理解吗？”
盼盼说：“我理解。”盼盼这个孤女，更加信奉“吃水不忘挖井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谢远显然被这份理解感动了，他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盼盼。又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
“我明天要到香港出差一个星期，你也好好调整一下自己吧，我觉得在开始我们的新生活之前，你需要调整一下思想。”
盼盼说：“好吧。”
谢远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抽时间到电大看看，选选专业，我想给你报个晚间学习的大专班，晚上，我不能陪你，就让学习陪着你吧。”
盼盼说：“好的。”
谢远看了看表，又说：“你自己做点晚饭吧，我该走了。你晚上别害怕，这个小区二十四小时警卫，很安全，你要学会晚上一个人不害怕地，甜甜地睡觉。”
盼盼说：“我一点儿不害怕。”
“你这样说，让我感觉很好。”临出门，谢远深情地望望盼盼，就走了。
三十三
谢远走了，盼盼继续在几个房间里溜达。难道这一切都真的属于她吗？她觉得像在梦中。
盼盼打开冰箱，蔬菜、水果、鸡蛋、饮料、啤酒、红酒、鸡、鸭、鱼、肉、各种海鲜……一应俱全。盼盼给自己煎了一个荷包蛋，煮了一盘大虾，拌了一盘凉菜。然后，开始一个人的晚餐，她还喝了点红酒，自己对着空旷的房间说：“别了，旧生活，干杯，新生活。”虽然不得不失去陈智，但生活还是美好的，难道不是吗？自己把自己最宝贵的给了陈智，也要了陈智最宝贵的，其实，心事就可以了了。盼盼现在想起陈智来，就不像几天前那样揪心了。反而能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吃过晚餐，微酣的盼盼来到浴室，各种高档的化妆品和洗漱用品整齐地摆放在梳妆台上。梳妆台旁边竟然放着个大木桶。盼盼一阵激动，这不正是她一直想要的吗？但是，不管是在姑姑家，还是在学校或者单位的宿舍，都不可能给她提供这么私密的所在。
宁静的夜晚，月光如水，盼盼躺在弥漫着玫瑰精油香味的木桶的温水里，一边聆听着大海的涛声，一边望着相隔一层透明玻璃的海面苍茫浩渺，这不是自己渴望多年的生活享受吗？盼盼觉得自己的身心仿佛也在海浪上荡漾起来。
突然陈智出现在海面上，那表情像是四处找不到自己的焦急和疲惫，又像是知道自己的取舍之后的愤怒和不屑……
“不是告诉自己不要想陈智了吗？不是告诉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陈智最好的爱吗？还是让过去的情化成一缕幽梦吧。”盼盼把自己的头都浸在浴罐里。
她出来透气的时候，她就逼着自己不能再想陈智。
虽然她不是绝对的享乐主义者，但她也不能否认自己是喜欢这金钱赋丽的舒适生活的。是谢远用实力带给自己灰姑娘的幸运，物质上的安全感，这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哪有女人讨厌这样的男人呢？表面上是谢远包养了自己，实际上，他并非花花风流。这一点，谢远的诉说和自己的直觉都告诉了自己。而且，她也喜欢谢远的成熟周到。盼盼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少想一点陈智，多想一点谢远，她决定要让谢远渐渐走入自己的内心。因为，盼盼是个好女孩，她的心里不能同时搁下两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