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啊，母校
序：
春节回家省亲，尽情享受着那特有的温馨与闲适。包饺子吃饺子，放炮，燃花，喝酒，胡侃，观麻将，下跳棋，忙碌而快活。尽管晚上客多床少，与沙发同榻共枕，与电视共度良宵。
早晨，照常早起，欲与鸡pk，而庄上已无鸡可鸣，吾不战而胜。
行走的路线或东，或西，或南。今日往北。北方曾是我的母校。
建筑物
路，一条宽阔的路，踏着母校的原址，直指向北，连接着乡政府与一里之外的村庄。当年这里本没有路。村庄。村民。当年，为了这条路，村民，学生的家长，曾与学校做过殊死的斗争，学校誓死捍卫自己的围墙。结果，家长的学生放假三天，学生的家长揠旗息鼓。围墙，依然是围墙。而围墙的中段曾有三间红瓦房。吾为学生时，是我的宿舍，吾为教师时，成了我的洞房。
历史是这样的合理而又荒唐。荒唐而又合理。村镇规划，让学校在他处重生。此处为路。当年的斗争被人遗忘。围墙倒塌成路，洞房夷为平地。几处残垣仍在挣扎。
往日如此辉煌：这里曾是学堂。时间如此残忍，无人能够抵抗。课桌上曾刻下的名字和理想，不知已丢在何方？沧海亦可桑田，何况几处破房。只可惜了我的洞房：若日后我为名人，可有故居供人瞻仰？
墙报
初三时，我们的班主任是个多才多艺的中年男人。一道道倾斜的皱纹记录他的沧桑，高颧骨，深眼窝，瘦削的手指，显示着他三代同堂的艰辛；如炬的目光，轻快的步伐，展现他的内心的激情。他教语文，课余时间他教我们音乐、美术，还有裁剪、打毛衣。每次作文，他都先写一篇，念给我们听。他还发动全班学生把每人的课外书集到一起，办起了班级图书馆。印象最深的是他指导带领我们办墙报。全班学生三五人自愿结合，分成若干组，自筹材料——笔墨水彩、大白油光纸、浆糊，办好后贴到教室的墙上展览。如五颜六色的世界国旗。各种各样的名字如此正统：启航、春芽、芳草、芳草地、春风、小荷、希望、风帆，等等。若是到了今日，肯定会用：****地、伤痛、迷惑、超男超女、星光大道、爱情角、粉丝圈、同性恋、迷死你，时尚而暴露。
受伤
一个北风肆虐的冬日的早晨，一个用塑料薄膜蒙着的窗户带框被吹倒，整个的砸到了一个男生的脸上，顿时一块肉皮耷拉了下来，血淋淋的，糁人。当时的男班主任因头天晚上在麻将桌上奋战一夜，还在酣睡之中，全班的男同学就一起动手，把伤者抬到了医院。
万人坑
学校的左后方，现在是一片乱乱的灌木林子。据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是日军杀人的万人坑。当年我们上早自习，都恐惧的绕开它，一遇刮风，仿佛能听到隐隐的哭声。就是白天经过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放慢放轻脚步，唯恐惊醒了沉睡的冤魂。
树林
冷风肆无忌惮，带着我的思绪飘来飘去，来来往往。校后一条河流向东而去。脏。真脏。绕过学校的后面，仿佛一条破旧的绸布擦拭着一个古董的旧陶器。而当年是我，我们，的乐园。几行柳树，几排白杨，占据了当年的操场。这曾是我，我们，的乐园。洗澡上树，砸冰捉鱼，打架骂人，谈情说爱：师生情，同窗情，爱读书，爱乒乓。
走在往日的操场，软软的干草，萎缩着，伏在树下，孕育着新生。杨树。树。如列队的同窗。有我吗？哪一棵是我？我是哪一棵树？我是一棵树。这句话还是你说的，你还记得吗？不论高低，是否茁壮。这是已是鸟的天堂。
远处，旷野。一棵歪杨树。曲曲折折几十年，因其曲折而存活，见证着历史。不知那个小女孩，我的同学，你现在何方？最后一个学期，毕业前的那个体育课，越野跑，你一个趔趄，锁骨在杨树下断裂。一声脆响如在耳旁。想你说话时，盯人的眼睛黑的发亮。想你微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想你的找人问题总是缠人不放，而我是学习委员，成绩最棒。一声脆响，从此你无影无踪，无声无息，直到毕业，直到现在，此时。合影照因此而不完整。你也是一棵树，不知是哪一棵。
老村长
几声咳嗽，把我的目光拉向几间红砖瓦房。就是他，老村长。手握着手，粗黑与红白，瘦与肥。混浊的双眼多了几分慈祥。全无当年的吓人模样。
老村长，刚强。围墙之争时，正是他用这双大手充当了坚强的支柱，挽围墙于将倒。一声大喝，喝退了泛滥的河水，惊走了数十名推墙人。
老村长，豪放。他号称东街酒王，被推为“喝死委员会主任”，喝遍东街无敌手，喝倒一片没商量。若非脂肪肝胃溃疡，应该仍是喝名远扬。
老村长，师长。好为人师，逢会必讲。略提两件，与你共享。
a．某村学生上学途中穿地而过，久而成路。村民禁而不止，怒指学堂。召开全校大会，请来老村长。“斜路就是邪路，走斜路就是走邪路，路不直为斜，心不正为邪，常走斜路，必走邪路，不想走邪路，就不能走斜路，今日不走斜路，明日才能不走邪路。”可怜全场脑子大雾蒙蒙，依然掌声一片。后经老师注解，方才领会双关修辞之精妙。
b．八十年代，学校流行黄色手抄本《少女之心》，查抄不断，此处火刚熄，彼处又生烟。召开全校大会，请来老村长。“最毒莫过妇人心，少女之心，毒之更深。各位是祖国的花朵，是白纸一张，纯洁心灵不能污染。若再发现，罚抄三百遍，罚款三百元，罚你家长看校三百天。”惊恐之下，依然掌声一片。从此，曼娜（《少女之心》主人公）之名无人敢谈。
如此了得老村长。老村长如此了得。
沧海桑田今胜昔，往事如云烟。东方日出红胜火，旧貌换新颜。
鸟声。狗声。炮声。春节，新的一年。衰草处，树在疯长。断壁处，高楼拔起。
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