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

我和几个老同学去上海某著名医院探望生病的好友。出了地铁打车。司机笑问客从何处来，答曰：“W市。”

司机打开了话匣：“W市人脑瓜灵活，很会赚钱啊。”

我说：“因为那里农田少，当年国企也少，人们挨饿就只能想法谋生。”

司机接着说：“我刚说W市人脑瓜灵活能赚钱，是因为曾有个战友，W市人。他早在七十年代的时候搞走私，发财了。”

我想若扯出那不知名的老乡蹲大牢的后文，徒惹无趣，就转而夸起了这林荫道很漂亮。

付了钱下车，心想，我们在一个崇拜金钱的时代崇拜着金钱。

到了医院看好友。好友只是睁着美丽的大眼睛静静而有神的的看着我们，什么也没说。我多么希望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到她的心绪，但她的眼眸如一汪静静的潭水，让人不知深浅。后来她又闭上眼睛顾自沉沉的睡着了，我知道这几个月来命运令她所受的身心苦痛不是她通过语言能传递的，也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她母亲告诉我她常常会捧着书看两三个小时，看着看着就流出眼泪。我看了看这些书，有佛教的书，有针灸自我疗法的书等等。

我静静的握着好友的手，听她母亲和我们聊，但一直没有从她的手感知到她的心绪。

她母亲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好友住院三个月，她没日没夜的陪着女儿，晚上睡在病床边狭小的地上，下面垫硬纸板，折了衣物当枕头。每天晚上要看着女儿挂点滴，时常看到两三点。她说挂点滴要看着，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醒来发现没有点滴瓶里没水了，自己吓得心头扑扑跳，慌了手脚，赶紧找护士，幸亏没事。女儿晚上睡觉只有一个姿势，担心她长期卧床对筋骨不好，一个晚上要起来几次帮她翻翻身。看着女儿熟睡了，她轻轻的摇摇头说，睡不好，嘴巴气泡，牙龈也肿了。我说你也照顾好自己，泡些凉茶喝。看着好友胖乎乎的脸蛋，想起上个月还听去探望的朋友说她当时瘦得两颊都陷进去，我相信这位母亲花了无数的心血照顾女儿，我说好友现在看上去白白胖胖的，气色也还不错，她满眼慈爱的看着酣睡的女儿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她带着期盼和隐隐的担心说：“就快可以做手术了，算上做手术大概要住一个月。希望一切顺利，让她不要再挨针，天天打，我女儿受了多少苦痛。从小到大没这么苦过她。”她轻轻的揉搓着女儿的手臂，眼神黯淡下来，声音都硬了。我认真的听她说着好友的状况。也许她知道我们急切关心好友的情况，也许在这个她陌生的城市，她不会说普通话，没有多少人听她这些讲话的。她愿意和我们讲讲，“昨天，陈医生来过了，他说做这个手术的话，还要住一个月，一天是两千块。我知道医生是征询我的意见，没钱的话就不能再看下去了。钱的事有落实，我也不担心。活人是宝，钱是死的，得靠人挣。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

我们回去的时候，好友母亲把我们送到门口，我看见她苍老的脸上带着希望的笑容，她说：“孩子们，让你们费心了，上次有个叫双的同学和她老公也来探望过几次。”然后她目送着我们离开。

‘她和她女儿一样的坚强善良乐观。’我想。

在一个崇拜金钱的时代，好友的妈妈讲：

“活人是宝，钱是死的，得靠人挣。我只希望她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