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五十八节

五十八

村长的眼睛都亮了，他贪婪的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把手伸向了那个放钱的布包。秦大哥手急眼快，一把把布包搂在怀里。村长的脸上堆出了最灿烂的笑容，“老秦头，我就是看看，我还没看过这么多钱，你让我摸摸就行”。秦大哥没理村长的话，他对赵玉柱说：“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还你当初借我治病的钱，另外一万块是核桃男人的意思，他说是为了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也是感谢你救了核桃”。

赵玉柱听秦大哥提到核桃的男人，让他想起了那个专卖店的小老板崔纪祥。村长看看赵玉柱，又看看秦大哥怀里的钱。赵玉柱给老秦两万块钱治病的事，在村里不是什么新闻，大伙早就知道这事，但是没有人说是借，说那是赵工商给的。至于赵工商救了核桃是怎么回事，就不知道了。当初，村里的人传言，说是镇上工商所的赵工商看上老秦家的丫头了，一下子就给了两万块钱的聘礼，老秦头治病把的闺女的嫁妆钱都给花了，可人家赵工商一点也没怪老秦头，还帮他办了营业执照，开了个小商店，很多人都羡慕老秦头有福。但是也有人说老秦头家那个干工商的女婿是个半大老头，满脸的胡子，看样子都快四十岁了，老秦头是为了治病卖闺女呢。

赵玉柱点了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赵玉柱想起了沈菲，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万块钱，他和沈菲也许不会那么快离婚。赵玉柱是以同意和沈菲离婚为代价从家里拿出这两万块钱的，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赵玉柱甩了甩头，他感觉自己喝多了。

秦大哥继续说道，前天下午崔纪祥来了，他以前就听核桃说过赵工商的事，崔纪祥说他马上就要和核桃结婚了，赵工商的钱应该由他来还。他还说要多给赵工商一万块钱就当是对赵工商的感谢。本来，老秦以为欠赵玉柱的钱一辈子也还不上了，没想到摊上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婿。核桃本来不想用崔纪祥的钱，她说嫁给崔纪祥不是为了他的钱。崔纪祥急了，说自己没有父母，核桃的爸爸就是自己的爸爸，以后家里的事都由他来承担，早就应该给赵工商把钱送过去的，现在已经晚了。崔纪祥让核桃很是感动，当天下午他们一起去了镇上的银行取了钱，快下班的时候到了工商所，没想到赵玉柱不在单位，所以只好回来了。

赵玉柱确实喝了不少的酒，但是他的心还没有醉。他知道这个钱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还。还有，多出来的那一万块钱，恐怕不只是为了感谢那么简单。假如，那天上午没有查到崔纪祥的假酒，就不会有下午还钱的事，更不会有这一万块钱的感谢费。

赵玉柱看着秦大哥递过来的钱，“秦大哥，当初我借你钱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你还能还我，既然你找了个好女婿，替你把钱还了，我就不客气了”，赵玉柱从布包里拿出一万，“这个我不要，你替我还回去，剩下的我拿着了”。村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钱，看赵玉柱拿出去一万，他就觉得好象是把自己的钱给了别人一样心疼，“别还回去啊，既然是老秦头女婿的心意，你就收下。我知道赵工商不缺这点钱，不如就捐给我们村的养老院得了，有了这三万块，我就可以在入冬前给老人们安上土暖气，他们就不用挨冻了，我还可以给他们换上新席梦思，我还可以他们买电视机，……”。“村长，你别再这里趁火打劫，我叫你来是让你做个见证人的”，村长怔了一下。村里的人还从来没有谁见过老秦头跟谁发过火。

农村的人里借钱还钱，从来不打什么借据之类的，数目较大的一般就找个见证人，他们觉得写借据、收据显得生份。另外，秦大哥叫村长来的目的，当着村长的面把钱还给赵玉柱，也是想借村长的嘴平息一下村里的人对核桃和老秦头的议论，没想到村长会趁机钻这个空子。

赵玉柱看着村长正在犹豫，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这个钱交给他的前妻沈菲，毕竟沈菲带着儿子，还要每个月还二千多的房贷。村长睁着醉眼笑了，他对秦大哥说：“人家赵工商不缺这点钱，老百姓都知道，干工商的油水多，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再说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赵工商你说呢？”，村长说完笑起来，他的笑里完全是对一个贪官的轻蔑。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赵玉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的一支大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一个饭碗都震的掉在了地上摔碎了。赵玉柱本来充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那眼神足以把村长烧成灰，赵玉柱就忿忿地看着村长，半天没说话。一时间，房子里的气氛很尴尬，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了。

村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连忙说：“别生气，别生气，我喝多了，看我这张臭嘴”。但是，谁都能看出，村长的这种道歉没有任何诚意。赵玉柱的眼睛的火突然灭了，他慢慢的坐下，他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屋里出奇的安静。赵玉柱看了一眼村长，用缓和的语气说：“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家里仅有的两万块钱，为了从家里拿钱，我妻子还跟我离了婚，为了买房子，至今我还欠着银行三十多万的贷款”，赵玉柱把手指上夹着的烟伸到村长面前，“我抽的烟是都宝牌的，你觉得我象个有钱的人吗？”。村长没有说话，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秦大哥则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显然秦大哥对这一情况是不了解的。

赵玉柱把烟头扔在地上，农村人不备烟灰缸，从来都是扔的满地都是烟头。村长低着头一句也不说，他为刚才自己说的话感到无地自容。赵玉柱把两万块钱往村长面前推了推，“你今天可以把钱带走，但是你不能把我往歪处想”。村长听见赵玉柱的话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充满了光泽，兴奋的要蹦起来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万块钱塞进自己的兜里，村长握住赵玉柱的手，“兄弟，等村里有钱了，我会加倍还你的，我先代表村里的老人谢谢你”，村长摔开赵玉柱的手，转身就向门外跑去，好象是生怕赵玉柱反悔。

“不能走”，核桃和林晓站在门口拦住了村长的去路，他们已经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了，刚才的一幕全看见了。核桃的脸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村长没有理会核桃，他继续向门外走去，核桃急了，使出全身力气把村长推了回来，村长刚才喝了很多酒，本来脚下就没根，冷不丁被核桃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