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边新闻

她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像是坐着，更像躺着。她恣意在舒展四肢，身子直挺挺地靠着沙发，微仰着头，半开半闭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头发凌乱地堆在靠背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垂坠和乌黑。我端过一杯咖啡，她没接，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只得把杯放在几上。从进门到现在，她根本就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可以前，她完全是另一个人。

她结婚后，常来我家。她每次出场，总是先声择人，之后便大大冽冽地坐在她现在正坐着的那张沙发，无论我丈夫在不在家。她喜欢斜靠着，翘起的双腿架在扶手上，左肘则撑着另一侧的扶手。

“这样坐舒服吗？”

“不舒服。”

“干嘛还要这样‘死撑’着？”

“你不觉得这样很优雅吗？”

“不觉得！”

“问问你老公？”

我当然没有问我丈夫，因为我可以肯定，无论摆出什么姿势，她都一样的迷人。每次见到她，我总禁不住要赞美她那满头的秀发，滑滑的，沉沉的，总像是七八成干的样子。而最迷人的要数她那双水一般的眼睛。丈夫不止一遍的说，那眼睛，就是客厅的“牛眼灯”都没它亮，只要是男人，一碰上，没有一个不着迷。他说得我心里都酸酸的。

她和我住在同一小区，她要来，很少预先打招呼。也不管我忙不忙，她一坐下，总会向我要一杯咖啡。到后来，她根本用不着开口，我就自动地把热热腾的咖啡端到她面前。我如果我还在忙，她就自己坐着，左手托着杯，右手拿着调羹，慢慢地搅动着咖啡。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给我的感觉就像在积蓄能量，我一旦坐下来，她就开始妙语连珠。她总爱给我讲笑话，讲隐私，讲新闻，特别是她们单位的那些花边新闻。对于极少出门的我，总听得津津有味。看着我兴致极高，她也更加的买力，讲到投入时，她总会放下杯子，讲到激动时，她也顾不得什么优雅，手舞足蹈。她讲的花边新闻最多，也最为精彩。

“乐琪你认识吗？”

“不认识。”

“那乐瑛你知道吧？”

“知道，是我同学。”

“乐琪就是乐瑛的妹妹。她呀，结婚了。你猜她嫁给谁？”

“谁？”

“你是肯定猜不出的，她嫁给了刘奕。”

“我们的生物老师！”

“对啊！”

“那不是相差二十多岁！”

“足足有二十二岁。而且，刘奕和他老婆离婚还不到半年呢！哼！这事一定是早有预谋。”

“不会吧！刘老师都四十多了，又是老师——”

“老师又怎么样，男人差不多都是这样子。”

“那你说，你老公会不会这样子？”

“唉！能好到那里去？不过，我已经牢牢在抓住了他！”

“这么有把握？”

“那当然。倒是你啊，别怪好朋友没提醒你，你看你，这一样身的打扮，怎么能抓住男人的心呢？”

“哪天你带我去整理整理？”

“我一定把你变成一个大美人！”

开始我很有兴趣，听多了便有些反感，总不忍心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特别是发生在熟人身上的事。不过，我的想法她却不太在意，她总是倾尽所有，淋漓尽致。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想不想听？”

也管我想不想听，她都会继续讲下去。

“我们单位，有两个青年，男的叫林桐，女的叫王文玉，你应该不认识吧？他们结婚前就去照了婚纱照，不过婚纱照还没有拿到手，他们两个就散了。什么原因？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女的偷看了那男的日记，发现他以前有过性经历，所以就——不过，这个还不是最好笑的，听说啊，那女的不肯出婚纱照的钱，弄到现在还打着官司呢？唉，这又何以呢？”

讲多了，实在没有新鲜的，她也会制造出一些乐子，总之，只要她一来，你们家总是笑声不断。但今天，我怎么也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静静地坐着，她没说话，我也不知如何开口。突然，我发现她俏媚的眼角闪烁着晶莹的光。那是泪？可我从没见过她流泪。过了许久，才听见她悠悠地说：

“我就要离婚了，明天就签字。那个人是他原来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