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六十一节
六十一
当核桃从厨房端着做好的饭进入正屋的时候，只见爸爸手里拿着她的手机怔怔的发呆，核桃知道事情败露了，她还没等老秦反映过来，核桃穿上自己的羽绒服，也没和自己的爸爸说一句告别的话，就匆匆的出了村上了42号公路。老秦从后面追出来，他远远的看见核桃上了一辆长途客运车，老秦跑了几步，他怎么可能追得上汽车呢，老秦坐在路边上嚎啕大哭起来。
说来也巧，当时正好赵玉柱巡查回来，开车从42号上经过，赵玉柱见到在路边哭泣的老秦，他停下车来，上前扶起老秦问道：“老哥，你这是出什么事了？”，老秦一把抓住赵玉柱的胳膊，“快……快……，快帮我追上前面那辆车，救回我女儿啊”。赵玉柱什么也没问，拉上老秦就开车向前追去。赵玉柱开车追了五、六公里，硬是把长途客车拦了下来，长途客车司机从车窗里伸出头，刚想破口大骂，一看赵玉柱那一身制服忍住了，没好气地说：“你们工商的好象没权力查我的车吧？你怎么回事啊？”，赵玉柱没有理会他，说了句：“打开车门，我要找人”。
老秦和赵玉柱上车找到了坐在车上的核桃，但是当时的核桃打定了主意要卖身救自己的父亲，执意不肯下车，这可把老秦给急坏了，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敢直说，只好给核桃跪下来，正当核桃犹豫不决的时候，赵玉柱伸出一支大手，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核桃的脸上，“你这个做女儿的还是人吗？怎么能让自己的老爹给你下跪”，这一巴掌把核桃打蒙了，从小到大，核桃还没挨过打，核桃愣在那里，她不知道这个陌生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没等核桃明白过来，赵玉柱已经把核桃夹在腋下，象抓小鸡一样把核桃拎下了车。长途客车关上车门开走了。
在公路上，赵玉柱从老秦和核桃的对话中大体上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尽管两个人有意不把话说的直接明了，但是赵玉柱还是听明白了，这是一段令人泣下的对白：
“孩子，听爸爸的话，我的病咱不治了，回家咱们爷俩好好的过日子”
“爸爸，命都保不住了，还过什么日子啊？”
“你已经长大成人了，爸爸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说爸爸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爸爸什么都不怕了。”
“爸爸，妈妈死的早，你一手把拉着大，你现在病了，女儿恨不得分担你的痛苦，我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走这一步了。”
“你说听爸爸有劝，我们虽然穷，但是爸爸从来没有做过让别人戳过脊梁骨的事，我们活着就得堂堂正正的活着，可不能这么做啊。”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等给你治好了病，我就远走他乡，不会再在村里待着的，我要的就是爸爸能活着，能好好的活着。”
“女人走了这条路就回不了头了，你这是要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啊，真是这样，爸爸活得还有什么意思。”
“爸爸，你不用担心我，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算了，爸爸不说什么了，走与不走，今天你自己拿主意吧，我还有什么用，爸爸今天就死了算了。”
老秦说完最后这句话，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核桃冲了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老秦，父女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远远站在一旁的赵玉柱走了过来，“不就是看病需要钱嘛，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没事了，我送你们回家。”核桃这才打量了一下刚才打过自己的这个男人，这个人的眼睛里罩着一层水汽，核桃没有心情为刚才那一巴掌怪罪他。核桃没说话，她搀着老秦上了车。赵玉柱开车拉着他们往回走了。
一路上，父女两个说一会儿话，就哭一段儿，等下车的时候，老秦才想起对赵玉柱说了个谢谢，并问赵玉柱是那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等。也就是从这时候起，核桃知道了赵玉柱的名字。谁知赵玉柱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并没有着急走，而是对他们说他明天就把看病的钱给送过来，这让老秦和核桃大为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天上会掉下这样的好事。半天两人都没说话，后来老秦摆了摆手，对赵玉柱说：“谢谢你了，我们素不相识，你今天已经帮了我们的大忙了，足够了，谢谢好意”。老秦说完拉着核桃准备回家，核桃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说：“爸爸，你先回家吧，我要这位大哥陪我进城把手机还给人家”。老秦说什么也不同意，一来他对赵玉柱不放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更重要的是，他怕核桃走了不回来了，所以老秦拉住核桃死死的不放手。赵玉柱也不敢带她进城，他害怕进了城以后，核桃一转脸不见了，他没法向老秦交待，所以赵玉柱也不同意。最后，核桃没办法只对老秦说她想和这位赵大哥单独说两句话，委托赵大哥把手机给人家送回去，赵玉柱答应了，老秦也同意了。
核桃把赵玉柱拉得远远的，老秦则坐在赵玉柱的车头前挡着路，他怕核桃和赵玉柱突然开车跑了。
核桃看了一眼远处的爸爸，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爸爸好可怜，她下定了决心要救自己的父亲。核桃压低了声音问赵玉柱：“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赵玉柱点了点头，他点了一支烟吸着。核桃对赵玉柱还是有点不放心，这年头突然跑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要借钱给他们，这确实有点不能让人相信，“你知道，这笔钱，我们可能永远都还不上。”，赵玉柱又点了点头，赵玉柱感觉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说什么也无法打消核桃的疑虑，所以此时不说话可能更好一些。核桃把头低下去，“等会儿我让你还给他手机的那个人，其实本来约定今天晚上把我初夜卖给他的，他答应给我一万五千块钱，所以如果你想……，我可以……”。赵玉柱正在吸一口烟，猝不及防的听核桃这么一说，他被呛的咳嗽起来。赵玉柱沉默了好久，最后说：“你的初夜是我的，我给你二万，你那儿也不能去，就在家等着我，我明天就把钱给你们送过来，和你一起送爸爸去医院。”
核桃讲到这里，林晓已是的火气直往头上钻，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不要脸”，核桃的脸腾的一下子红到耳根，眼睛红红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核桃平静下来，“林姑娘，你骂的对，我确实不要脸，一个女人的初夜应该留给自己最爱的人，怎么能出卖呢，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爸爸，谁又愿意这么做啊？”。林晓知道核桃误会了，赶紧说：“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骂你，我在骂赵玉柱那个臭流氓。”
核桃很着急的说：“你也不能骂赵大哥，他是好人”。林晓愤怒了，“就这种人还是好人呢？他就是趁火打劫”，林晓不明白在这个问题上自己为什么会对赵玉柱有那么大的火气。核桃急忙说：“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啊”。
核桃继续讲她的故事。当天晚上九点的时候，赵玉柱真的去给那个嫖客送手机去了，嫖客开始很生气，直骂现在的小姐太没职业道德。最后嫖客问赵玉柱给她多少钱，赵玉柱告诉他两万，嫖客骂了一句：“现在的小姐就他妈的认钱，为了能多拿五千块钱，就毁约了”，然后拿了手机气乎乎的走了。
第二天，核桃在家等了一天，赵玉柱没来，核桃心急如焚，但是想起赵玉柱和她是有交易的，又不是白要他的钱，核桃稍稍放心了一些。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三天，赵玉柱来了，他真的带来了钱。赵玉柱告诉核桃，他联系了市里的一家部队的医院，说是医术很好，收费还便宜。当天就可以住院了。赵玉柱把他们送到了市里，帮着核桃办过了住院手续，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赵玉柱把剩下的钱交给了核桃，让她给老秦买点营养品，余下的钱等老秦出院以后，他们可以开一个小商店，以后就可以自己赚点钱了。安顿好老秦以后，医生告诉赵玉柱和核桃，医生要给老秦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才能确定手术方案，这两天不需要人陪床，让他们先回去。
在回云瀑镇二道坎村的路上，核桃见赵玉柱始终不提两个人交易的事，核桃也不好主动提这事。最后，快到家的时候，核桃慌称车里太热就把羽绒服脱了，还故意的挺了挺胸，她是在有意的提示赵玉柱，她这是在歌舞厅的时候跟那些三陪女们学的。赵玉柱果真在核桃丰满的胸前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核桃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半天。核桃讲到这里，她的脸又红了。林晓笑了笑，“赵玉柱他有恋乳癖”。核桃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屁？”。林晓笑了，“没事，他不严重”。
核桃没再问什么屁的事，她继续讲了下去。直到到了核桃的家门口，赵玉柱也没说什么，核桃忍不住了，她不想欠别人的，“你今天晚上晚些时候过来吧，要不你找个地方”，核桃说完以后又后悔了，她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感觉身上一阵阵战栗。赵玉柱满脸不解的问了一句：“你还有事啊？”，核桃急忙说：“没事的，没事的”，说完她象逃跑一样跑回家了。在以后老秦做手术、出院的时候，赵玉柱经常来医院帮着核桃做点事，每次核桃看到赵玉柱过来，都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后来，老秦出院以后，赵玉柱真的帮着他家开了一个小商店。以后的几个月里，赵玉柱开车从42号公路经过时，经常到她家来坐一坐，有时和老秦聊一会儿天。但是，核桃再也没有提过初夜的事，赵玉柱就象没那回事一样，也从来不提钱的事。核桃说她现在才明白，当时赵大哥说用两万块钱买她的初夜其实是怕她不相信他，担心核桃再偷偷的跑出去，才故意这么说的。后来，核桃认为赵玉柱出于喜欢她才这么做的，在她自己心中，真的把赵玉柱当成了自己的男人。老秦知道核桃的心思，除了感觉赵玉柱年龄大了一点外，也说不出赵玉柱有什么不好，所以也就没有过于反对这事，但是村里的人对这事却议论纷纷。直到今年初夏的一天，赵玉柱来到她家开的小商店，屋里有点热，因为爸爸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不敢开电风扇，店里的风扇是为来往的客人准备的，核桃见赵玉柱脑门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想用手绢帮赵大哥擦汗，赵玉柱却躲开了，核桃这才如梦初醒，感觉到赵玉柱对她确实没有什么想法，纯粹的就是为了帮她。林晓想起那次她和赵玉柱来这里查三无面包的时候，赵玉柱因为林晓打开电风扇还发了脾气。林晓问核桃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不是觉得痛苦，核桃笑了笑，赵大哥没有伤害过她，为什么觉得痛苦呢？
林晓不相信，核桃怎么可能没有痛苦呢？那天在玉女池，林晓分明看到了核桃的眼泪。还有赵玉柱，面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怎么可能不动心？而事实上，赵玉柱面对核桃的时候，显得并不轻松，这本身就说明他心里有鬼。林晓想到这里，她对核桃说：“赵大哥可能是有别的原因，他不是不喜欢你，而时不能喜欢你”。听了林晓的话，核桃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林晓突然想起了那天核桃和崔纪祥到工商所的事情，她问道：“你那天去找赵大哥是为了给你崔纪祥说情的吧？”，核桃不解的问：“说情？说什么情啊？”，林晓说没什么，核桃说她和崔纲祥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村里的绝大部分姑娘都是靠媒人介绍出嫁的，她刚认识崔纪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过去和崔纪祥说了，崔纪祥说他不在乎，核桃感觉崔纪祥是个大度的人，就决定嫁给他了。可就在前天，崔纪祥突然来找核桃，说结婚之前，想把欠赵大哥的钱替她还上，开始核桃觉得用崔纪祥的钱不合适，毕竟还没有结婚，但是崔纪祥却说：“什么你的我的，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孩，将来这家就归我养了”。崔纪祥的话让核桃很是感动，当天下午她和崔纪祥就去镇上的银行取钱了，在路上崔纪祥和核桃说不仅要把赵大哥的钱还了，还要多给他一万，他可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呢。但是没想到他们找赵大哥还钱的时候，赵玉柱却没在。
核桃的故事讲完了，她们开始闲聊起来，核桃告诉林晓上次赵玉柱和林蓝晓到他们家查面包的事，就是核桃举报的。林晓心想：这个姑娘心眼可真够单纯的，也正是这一点同时让林晓感到由衷的佩服。
也就这时，她们听到了正屋有东西打碎的声音，林晓和核桃担心是赵玉柱喝多了，她们不约而同的跑了出去，正好看到了赵玉柱和村长发生的那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