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七十六节

七十六

林晓奇怪的看着梁建，梁建跟没事人儿一样，似乎一点也没受白天的影响。林晓问梁建：“你怎么来了？，我正给你打电话呢”，林丽萍和胡俊峰敏感的看了林晓一眼。胡俊峰说：“我们是在楼下遇到的”。

大家坐下以后，梁建很虔诚的说：“中秋节了，很早就想来看看局长和院长”，梁建特意把“院长”两个字说的特别重、特别清楚，胡俊峰心想：梁建倒是聪明。梁建继续说道：“可是这两天实在是忙，中秋节晚上，全所的人都在加班查处造假窝点，实在是走不开，所以直到现在才来看你们”。林丽萍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林晓和梁建两个人的表情和眼神，她想从这里面发现点什么。胡俊峰很高兴的说：“一切以工作为重，很好，你们分局报上来的情况，我都看了，很好嘛，象这样的事迹，你们应该好好的宣传一下，让老百姓知道，为了能让他们吃上放心的食品，在中秋节万家团团的时候，我们工商干部还战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在云瀑这么个偏僻地方当所长很辛苦吧？”，林丽萍终于说话了。梁建连忙说道：“是啊，是啊，我正盼着明年七月份林晓转正以后，她能尽快成为我的助手，所里就我一个领导，常常是顾了前顾不了后，难免一些出现工作漏洞，没办法”。在林丽萍看来，梁建的目的就是想把林晓长期留在云瀑镇那个破地儿，“晓晓是一个女孩子，这么远来回跑，我不放心啊”，林晓见妈妈又要开始唠叨，她站起来回卧室去了。

梁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子，“我知道局长喜欢收藏石头，特地托人从内蒙的巴林左旗给您带回来的鸡血石”。胡俊峰立即眼睛一亮，从梁建手里接过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方章，“从色彩和纹路上看，这方章得好几万吧？”，梁建笑了笑，“托人买的，值不了几个钱，比起您的那些收藏差远了。

梁建看胡局长很高兴，想趁机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但是又退怯了，他实在是缺少勇气，他不知道说出来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从胡局的心情来看，他应该还不知道此事。

等梁建从胡局长家里出来，梁建心里想着还是听由天命吧。梁建从报纸和电视上知道了报道的内容。白天，他冷静之后把问题仔细地想了一遍，他没有那种可以向记者施加压力的本事，所以要想摆平这件事还得靠自己的老领导胡局。无论要发生什么事，真正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就只有胡局长一个人了，不管怎么样胡局不可能看着他掉到火坑里去。所以，他早早的从所里出来，到市里的古玩店去买鸡血石了，这就是林晓没找到他的原因。如今，当个小领导真是不容易，当这个所长快一年了，工资没剩下几个，都花在领导身上了，在这个穷地方当所长，虽说有点黑色收入，但是远远不够打点领导的。领导并不因为你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当所长而降低自己的胃口，当个小所长太难了。从这一天起，梁建更加奠定了往上层官场进发的决心。

第二天，梁建坐在办公室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抱着一丝幻想，他希望所有的领导都不看报，也不看电视，让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关。但是那仅仅是一种幻想，一阵电话铃声把梁建吓了一哆嗦，他战战兢兢的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杨成亮局长打来的，“梁建，你都上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了，你可真能出风头，当了名人很过瘾吧，你是怎么搞的，你把咱们工商局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丢到哪里去了，能不能把你那点歪心思用到正地儿上，我看你怎么才能挽回影响？”，杨局长没等梁建说什么说把电话挂了。梁建刚把电话挂上，电话又响了，来电话的是胡局，“梁建，你那里怎么总占线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别人电话聊天，你知道各新闻媒体是怎么说你的吗？你把工商局的脸都丢尽了，好在你过去跟了我几年，也参加了不少活动，组织这么一个小小的捐款仪式，你都出这么大的岔子，你还有脸当这个所长吗？”，梁建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听着，他生怕把胡局气出个好歹来，那就更麻烦了，胡局在电话里语气缓和了一下，“不过，你也别着急，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要考虑周到一些，杨局长那里我去跟他说”。胡局挂上了电话，梁建心里平稳了一些，他听出来了，这个所长的位置保住了，胡局长说了还有以后，没有要撤他的意思，而分局这边要是想动他，也要看胡局长的意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胡局长不是说了吗，他跟杨局长说，能说什么呢？肯定是说下不为例之类的话。

梁建觉得昨天晚上这几万块钱花的太值了，几万块钱算个屁啊，只要花对了地方，关键的时候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只有赵玉柱那种傻瓜才会把仅有的两万块钱借给一个永远也还不了帐的穷村。捐款仪式中出现纰漏是要付出代价的，而这个代价就是要花几万块钱，世界是公平的，每个做错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几万块钱丢了没什么，只要能保住所长的位置，将来就有可能当上更大的领导，还可以把钱再赚回来，当了一年的所长，他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当领导最大的好处就是花了钱还能再赚回来。梁建想到这里心情好多了。

整个一上午时间，梁建的电话就没停过，陆陆续续的好多人打来电话，有分局的一些科长，也有市局的一些哥们，还有其他职能部门的朋友，他们有表示关心的，有了解情况细节的，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后来，梁建都烦透他们了，但是他还不敢不接，他怕这个节骨眼上，市局或分局的领导找他。

整整一周的时间，梁建都在小心的活着，他随时等着上级领导对捐款仪式事件做出处理。但是，什么也没有，梁建试着给胡局打过一个电话，胡局问他有什么事，梁建说没有，胡局生气了，告诉梁建以后没什么事少给我打电话。梁建又给分局的杨局打电话，问分局准备怎么处理他的事，杨局没好气的说：“你着什么急啊，你是不是特别希望组织上处理你啊？你就慢慢等着吧”。

对梁建来说，最难对付的还是所里这一关。自从那天以后，工商所的人看到梁建就是阴阳怪气的，梁建是气不得火不得，他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如果引起众怒，他就更麻烦了，搞不好弄出一个联合上书要求罢免所长之类的事来，让他雪上加霜。全所唯一一个对梁建热情有加的就是林晓了，她一反常态，对梁建出奇的热情，她不再象以前那样对梁建大乎小叫的，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与抚慰，经常在梁建的办公室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对这一点感觉最深的恐怕就是赵玉柱了，林晓不再象以前那样有事没事的跟在他屁股后边缠着他，跟他说话也一本正经起来，有几次赵玉柱发现林晓和梁建开同一辆车上下班，这让赵玉柱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失落感。

偏偏这个时候，赵玉柱的前妻沈菲来云瀑镇了，赵玉柱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