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九十节
九十
公路上的雪已经都化了,公路在原野中象一条黑色的带子,向远方无穷尽的延伸。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远处山上和空旷的田野里。整个世界都是白的,行人是白的,车是白的,连路边的黑狗也变成了白的,远处的一堆垃圾上也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让人从表面上看起来,显得那么干净,给人感觉这世界上不再有黑的东西。赵玉柱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雪的世界,他看得入了神。
林晓要用身体迎接初冬的第一场雪,和雪花来个是亲密的拥抱。她把所有的车玻璃都摇了下来,和赵玉柱一起裹紧了制服大衣,任由大片的雪花飞进车里,落在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林晓把车的暖风开到了最大,但是她的脸还是很快变得麻木了,雪落在脸上不再有什么感觉,但是她的心却很热,她希望这辆车就这样永远的开下去,路永远没有尽头。
林晓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人们说女人爱做梦,她比一般的女人更爱做梦。林晓想象着她和赵玉柱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黑夜里,暴风雪已把他们冻的奄奄一息,这时赵玉柱挣扎着爬起来,把她背在身上,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周围到处都是狼的嚎叫声,他们没有目的的,他们就是那么一路走着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跌倒,但是两个心里都有一种信念,都有一种感觉,这种信息和感觉让他们不知道累、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害怕。林晓想到这里笑出声来。
林晓的笑声惊动了赵玉柱,他回头看了一眼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他摇上了车窗玻璃。赵玉柱小声地说:“真美啊”,林晓问道:“你说什么真美,是说我?还是说雪?”。赵玉柱笑了,“当然是说雪”,林晓也笑起来,“不对吧,你明明是看了我以后才说这句话的”,赵玉柱假装有点无可奈何的说:“有这样逼着别人夸自己漂亮的嘛?就算是你和雪都很美,行了吧?”。林晓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林晓看准了一个进山的岔路,放慢了车速,拐上了小路,赵玉柱问她怎么拐到这儿来了,林晓说:“多漂亮的雪景啊,不下车玩会儿,岂不是可惜了,反正时间还早呢”。
林晓把车开到一公里远地方,把车停在小路上。林晓跑进了路边的开阔地,她在雪地里跳着、转着,林晓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到雪地里,她在雪地里翻了个跟头,打了两个滚。她坐在雪地上,冲车上看着她折腾的赵玉柱招手。赵玉柱犹豫了一下,慢腾腾的打开车门下了车。林晓大声的喊着:“老流氓,你过来啊”。赵玉柱扣好大衣的扣子后,走到了林晓的身边。林晓站起来,她指着赵玉柱身后那一片山峦,“老流氓你看,那是什么?”,赵玉柱转过身去,仔细的寻找着,远处只一个个的白色山包,什么也没有。这时,林晓突然从赵玉柱身后搂住他的脖子,猛的骑在赵玉柱的背上,赵玉柱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趴在了雪地里,林晓的计谋成功了,她乐开了花,笑的胸脯一颤一颤的。赵玉柱的心也随着林晓颤动的胸脯,急速地跳动起来。林晓再次感觉到了赵玉柱飘忽不定的眼神。林晓的脸红了。
经过短暂的不知所措以后,林晓再次把赵玉柱推倒了,他骑在赵玉柱的身上,使劲的往赵玉柱的脖子里灌雪。赵玉柱被林晓的情绪感染了,他要报复林晓,他翻过身来抱着林晓打了几滚,坐在林晓的肚子上,林晓拼命的挡住赵玉柱的大手,并且拼命的大声喊着:“来人呢,老流氓欺负人了,你这是大人欺负小孩,不要脸”。但是就一小会儿的功夫,林晓就没有力气了,她感觉自己被赵玉柱坐着的腹部有一种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传遍全身,让她浑身没有了力气。林晓的两只手停住了,不再挣扎,她想任凭赵玉柱摆布了。
刚刚玩在兴头上赵玉柱看到林晓不动了,林晓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天冷冻的,还是因为兴奋,她的脸上泛起了大片的红晕,象天空中雨后出现的一道彩霞。赵玉柱觉得这道彩霞很美,他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赵玉柱低下头去,离林晓的脸越来越近,几乎都能看到林晓脸上细细的汗毛空了。但是赵玉柱还是觉得不够近,看的还是不够清楚,他继续把头低下去,眼看就触到林晓的脸了。林晓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丰满的胸脯在雪地剧烈的起伏着。林晓的两只手不知道干什么好,她想伸手抱住赵玉柱的脖子,但是两只手刚举到半空中就放下了,她想把两只手捂在自己滚烫的脸上,但是却把两只手平放在雪地上,抓了两把雪在手里紧紧的攥着。林晓半张开她的嘴,把下巴微微的向上伸着,仿佛要品尝从天下落下来的雪花。赵玉柱已经离自己更近了,他那一张大黑脸变得模糊了,林晓有种晕眩的感觉。
林晓得眼睛闭上了,他感觉赵玉柱的那两个黑眼蛋子在冒火,烧的她的眼睛睁不开,周围一片宁静。林晓期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突然,林晓感觉有大片的雪轻轻的落在脸上,湿湿的、滑滑的,她感觉自己脸上的雪越来越厚,把自己整个脸都盖住了。林晓睁开眼睛,雪从她脸上滑落下来,她看见赵玉柱正在往她脸上撒着雪。赵玉柱见林晓坐起来,他停住了手,平静的说:“走吧,时间差不多,别迟到了”,赵玉柱说完站起身往停车的方向走了。林晓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不再发烫了,她从地上拣起大衣,愤愤的往身上穿着,“什么他妈的过来人,都是骗人的,关键的时候胆子比老鼠还小”。
林晓掸了掸自己身上的雪,转念又有了新的想法,我将来以后如果生个女儿,她长大了,我绝对不让她出去和男人玩儿雪,这玩艺儿很容易出事。她想到这里心里又乐了,差点笑出声来。
林晓回到车上,赵玉柱面无表情的给她递过两张餐巾纸,林晓看了一眼赵玉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林晓用餐巾纸擦了擦脸。林晓开车重新上路了。林晓觉得这个人很可笑,她心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别说刚才没做什么,即便是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吗?难道还会有人逼他负责任不成。老东西落伍了,落伍的让人可笑,这种人认为只要和女人上了床,就得和人家结婚,轻易不敢碰自己老婆以外的女人。这个迂腐的老东西肯定不敢玩儿一夜情这种时髦的游戏。
林晓对赵玉柱柔柔地说:“刚才差点让你这个老流氓赚了便宜,我以后做事要谨慎点,可不能和你这么随便了”。连林晓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这么柔,柔得差点把自己的牙酸掉。
车里的气氛终于恢复了正常,无论林晓谈什么样的话题,赵玉柱的情绪都是淡淡的。赵玉柱又回到了他原来的样子。刚才雪地里那一幕还在林晓眼前晃动着,她觉得那一瞬间才赵玉柱真实情感的流露,可惜就象流星一样闪过之后即消失了。她希望赵玉柱能生活的更现实一些,在林晓看来,在生活当中遇到不高兴的事就应该发泄出来,遇到高兴的事就应该笑出来、说出来,这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林晓和赵玉柱朝夕相处快半年时间了,但是林晓觉得还是不了解他,她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快乐,什么时候悲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人也从来不主动和别人讲自己的过去,好象自己的过去就是空白,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林晓有什么时候想把赵玉柱的胸腔剖开,把他心里那点事一件一件的摆出来,看个仔细。
可是,他们不知道,就在刚才他们在雪地里达到忘我程度的时候,远处公路上的一辆车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他们,把刚才的一幕全看到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