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九十八节
九十八
三个科长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有人去把梁建叫了过来。赵玉柱和林晓毕竟是云瀑工商所的人，孩子不听话，还得找家长。本来一个赵玉柱就很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个林晓。三位科长想让梁建把事情压下来，最起码不能捅出乱子。梁建必须要表明一个明确的立场，那就是义无反顾地支持市局和分局的决定。梁建过来以后，说了一大堆话，但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上级让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听上级的准没错，如果给工商局造成恶劣影响，没好果子吃。梁建说了一半，就被赵玉柱一句“滚你妈的蛋”，给骂了出去，梁建走的时候，脸色铁青，觉得自己在上级机关领导面前丢了人。三位科长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们觉得赵玉柱是在含沙射影，连他们一起骂了。只有林晓觉得骂得痛快，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三位科长的目的是让赵玉柱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处分，不敢对赵玉柱说过于强硬的话，他毕竟是胡局长女儿的救命恩人，还有林晓那丫头看赵玉柱的眼神也有点不正常，说不定两人的关系以后能长出个什么果子来，还是小心为好。三位科长就这么匆匆回去了，他们必须尽快地向杨局长报告情况，并且找出对策来。他们临走的时候告诉赵玉柱和林晓，做事千万不能冲动，处分的事最终还没定，也许会什么转机。赵玉柱知道这是一种定心丸战术。
林晓也匆匆走了，她必须在第一次时间找到爸爸，让他撤销这个处分决定。林晓临走的时候，站在离赵玉柱很近很近的地方，问赵玉柱：“你没什么事吧？”，赵玉柱说没事，“真的没事？”，林晓继续问道。赵玉柱向后退了一步，说真的没事。林晓走的时候感觉有点失望。
宿舍里只剩下了赵玉柱，他突然觉得空虚起来，他觉得自己身上有股邪气，他想象着把这个宿舍点着，一把火烧了，而自己就在浓烟滚滚中弹琴。赵玉柱还是有点怀疑，分局的杨成亮局长会同意给他处分，在他心目中杨成亮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现在只能等了，什么办法也没有。即使真的背上了这个处分，赵玉柱也不会到互联网上去公开什么真相，这事他做不出来。
林晓直接去了她爸爸的办公室。林晓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地问爸爸为什么要给赵玉柱处分。胡俊峰笑哈哈看着林晓，他让林晓坐下，“要工作就会有牺牲，如果这种牺牲能挽回更大的损失，就值得牺牲”。林晓看见爸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可为什么牺牲的偏偏是他，他可是救过我的命”。胡俊峰很认真地看着林晓，“他怎么就不能牺牲呢？只有牺牲他才能解决问题，即使他救过我女儿的命也不得不这样”。林晓知道爸爸是打定主意了，恐怕再说什么也是白费，“是单位把他安排在执法岗位上工作的，这不是他的错。要怪也得怪你这个局长”。胡俊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爸爸也不是神仙，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爸爸也很无奈”。
胡俊峰递给林晓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记录的都是江风市工商局的人员结构情况。江风市工商局总人数不到三千人，事业编制近八百人，但行政编制中，实职领导和退职的领导占了近一千人，50岁以上的人有三百多人。林晓说：“这就是说，实际工作的人数才一千多人？”。胡俊峰说：“比这更少，这一千多人中还有一部分长期在机关工作的人，工商局严重缺乏一线执法干部”。胡俊峰停顿了一下，“这几年工作任务逐年增多，工作标准也越来越高，需要监管的企业成倍增长。所以，迫于工作的压力，才不得不把一些事业编制的同志补充到了执法岗位。谁知这次就出事了”。林晓听爸爸说的很无奈，有点同情他了，“可为什么非要给赵玉柱处分啊？这对他太不公平了”。胡俊峰说林晓是妇人之仁，如果林晓能有评息风波的更好的办法，他就不处分赵玉柱。但林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胡俊峰笑了，“赵玉柱挨这个处分却能挽回工商局的声誉，这个处分是不是很有价值”。
林晓明白了，爸爸考虑的是处分的价值，他根本没考虑赵玉柱的感受，他把赵玉柱当成了一个筹码，一个没有生命、也没有感觉的筹码，当这个筹码能够四两博千斤的时候，爸爸就觉得这种交换很划得来。是爸爸一开始的时候，就给赵玉柱定在劈柴的位置上。所以这时候，无论自己再说什么，爸爸也不会为了一个劈柴而调整自己的工作思路的。
林晓突然想起了段时间，梁建说自己占用转业干部公务员指标的事，这个老东西身份没有了，写的论文也被别人署了名，现在又要为工商局的名誉背个处分，真不知道他身上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林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爸爸，听说赵玉柱这批转业干部带来的公务员指标都挪到我们身上了”。胡俊峰先停了一下，很快就说：“你是怪爸爸占用了他们的指标吧？这不叫挪用，他们这批共38个人，带来的指标只有十几个。人均一个根本就不够，所以为了公平，干脆全部安排事业编制。后来，也就是半年以后，而我们一些老同志，工作了三十多年了，一辈子为工商局艰苦奋斗，到头来连孩子的工作都解决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老同志的子女们待业。这些指标闲着也是浪费，所以就用在了你们身上，这也没什么不妥啊”。林晓想了想，很真诚地看着爸爸，“如果这38个人，能带37个指标过来就更好了，你说是吧？”。胡俊峰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是啊，这样我就可以把处以下干部子女的工作全都解决了。可惜，现在指标太少了，只能等明年了”，胡俊峰说完以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林晓的圈套里了，他抬起头来，“你这是什么话？”。林晓已经推门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