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三节
一○三
赵玉柱和李伟众说什么也不会想到曲江会出现在工商所，李伟众从车窗伸出头来，“你明天得去参加市局组织的巡回演讲，让开”。曲江乐着说：“别扯蛋了，那材料上写的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事，都把我说成神了，我才不去丢人现眼呢”。曲江拉开车门把包袱卷扔到后座上，上了车。赵玉柱问曲江是怎么知道所里有行动的，曲江不满地说：“所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早就有人告诉我了。就连老赵挨处分的事，我也知道，算了，不提了”。
北山口离云瀑镇十三、四公里的样子，走了大约十公里的时候，赵玉柱把车停在了路边，李伟众和曲江问他为什么要停车，赵玉柱说：“你们看看后边”，李伟众和曲江回头向后望去，见一辆奥迪车在远远地跟着，在离他们三、四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是林晓的车。赵玉柱他们三人下了车，林晓也从车里出来，身体靠在车门上，假装没事似的看着远处，寒风吹着她的头发快速的来回飘着。李伟众问赵玉柱：“她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这句话根本就不用回答，林晓这两天在分局排练节目，她肯定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李伟众想走过去劝她回去，被赵玉柱拦住了，赵玉柱说：“不用管她，等她到了那里，自己就回来了”。他们没理林晓，开车继续往前走了，林晓继续开车远远的跟着。
前边都是上山的路了，山顶就是北山口。北山口是江风市最靠北的地方，对面就是B省。赵玉柱把开到山顶，停在一个破房子前面。李伟众问赵玉柱：“你说的宾馆在哪儿呢？”，赵玉柱指着小破房子说：“这就是了”。李伟众和曲江下了车，“这就是你说的宾馆啊？”，李伟众并不失望，“早就知道你是瞎掰，住宾馆哪有自己带被子的。不过，总比睡在野地里强”。赵玉柱用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村庄说：“那个村叫靠山屯，这间房子是靠山屯的一个农民开商店用的，但是因为在山顶上不好停车，没有司机过来买东西，后来就停了，我是今年上半年巡查的时候，发现这里的”。
房门是锁着的，窗户上还少了几块玻璃。林晓的车也到了，她下了车，“啊？就住这儿啊”。赵玉柱看了她一眼。“你折腾什么啊，你也看到了，这儿没有女生宿舍，这儿可不是你玩的地方，快回去吧”。林晓根本就没把赵玉柱的话当回事，她走到门前，隔着玻璃向里张望着。
赵玉柱让开车奔靠山屯去了。一会儿的功夫，他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钥匙，赵玉柱见林晓还没走，没好气儿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赵玉柱说：“我跟人家老乡说租几天房子住，结果那个老乡一听我们的情况，干脆让我们白住了”。门打开了，风从窗户上的破洞里吹进来，屋里冷得很。这几个人都傻了眼，他们还是失算了，屋里除了脏兮兮的地面，什么都没有，总不能把被褥铺到地上吧。李伟众找到了电灯开关，他试了一下，有电。
赵玉柱和李伟众又到靠山屯去了，回来的时候每人背了两捆干草，那是花了二十块钱从老乡家里买来的。曲江和林晓已经把房子收拾干净了。两捆干草铺成了两张床。因为要倒班，两张床足够了。这样可以把干草铺的厚一些，能暖和一点。林晓没有走，任凭赵玉柱和她说什么，她都不吭声，反正就是不走。
曲江和李伟众把灯箱装在42号公路边的一棵树上，大家用赵玉柱带来的电炉子和炊具煮了一些方便面，水是用车从靠山屯拉回来的。大家经过这一阵折腾，都感觉饿了，吃得很香。林晓还是死活不肯回去，大家谁都拿她没办法。林晓说在这里只有工商干部，不分男女，既然是受苦的差事，一个也不能少。林晓说的大家心里热烘烘的。
林晓出去给林丽萍打了一个电话，因为风很大，说话听不清楚。林晓简单的告诉妈妈，她上了抗击禽流感的一线了，最近一段时间都回不去，林丽萍听了当时就急了，林晓怕她在电话里罗嗦起来没完，就匆忙把电话挂了，还关了机。她在房子的后面找了一个用破砖头砌起来的简易厕所，方便了一下。
林晓冷呵呵的跑回屋里，大声嚷嚷着：“冻死了，冻死了，告诉你们，我刚才去拉便便，冻得我的屁屁……”，林晓的话突然停住了，脸红了起来。本来大家早就习惯了林晓说话疯疯颠颠的样子，如果她继续说下去，可能反而没人会注意她什么，注意到林晓这一变化的是李伟众，他笑哈哈的看着赵玉柱，赵玉柱的眼皮连抬都没抬。
屋里尽管有一个电炉子，但还是很冷，大家干脆把被子围在身上，坐在草上聊起天来。曲江说：“真应该让梁建这小子过来偿偿这滋味，这个小王八犊子就知道动嘴”。李伟众说：“他才不来呢，梁建的任务就是在年终工作总结上补充一条：动员全所干部做好抗击禽流感工作。而他也会因为部署得当、组织有力，而得到分局的表扬”，曲江说：“要说还是林晓好，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跟咱们一帮臭男人钻柴禾垛”。赵玉柱说话了，“话说的太难听了，什么叫钻柴禾垛啊？”。曲江用手指了指屁股下面的草，“这不就是柴禾垛嘛”。
李伟众很感慨，他没想到组里的人能全部到齐，谁都有理由不来的，除了他自己，“其实，你们谁都可以不用来受这份罪的，但是你们都来了。曲江和林晓就不用说了，老赵受了这么大的委曲，没撂挑子，我很感动啊”。曲江看着赵玉柱，“我早就知道你的事了，想到所里和你聊聊，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没去。你和我不同，我就是要当着记者的面，把那点见不得人的东西亮出去，让大家评评理。林晓她老爹怕了，就赶紧给我解决副主任科员了。我的那一套你学不会，所以就只能吃亏了”。林晓说：“我师傅那叫有觉悟，不象你，就知道为自己着想”。曲江有点气愤了，“狗屁觉悟，有觉悟就活该给领导当垫脚石吗？当完垫脚石，领导转眼就把他忘了”。听着他们的争论，赵玉柱一直阴沉着脸不讲话。
赵玉柱的电话响了，是山东老家的姐姐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刚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赵玉柱接完电话回来，两眼发呆，脸色很难看。李伟众看赵玉柱低头不说话，问他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事，赵玉柱勉强笑了一下说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电话问好。曲江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话伤害到赵玉柱的痛处了，便换了个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