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二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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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赵玉柱帮他挑了一架二千块钱的古筝，买筝人和他的妻子很满意。买筝人给售货员付了钱，工作人员把琴送到他的车上。买筝人为了感谢赵玉柱，非要请他喝茶，赵玉柱说他要在这里等人。买筝人说不要紧，就在马路对面的茶馆，保证不耽误事。赵玉柱看了时间，才九点半，林晓再有半个小时过来，在这里干等着也很无聊，他就同意了。

在茶馆，买筝人指着赵玉柱身上的制服问道：“你是哪个工商所的？”。工商制服是赵玉柱早上出来的时候有意穿上的。赵玉柱说是云瀑工商所的。买筝人听他这么一说突然高兴起来，“云瀑镇可是个好地方啊，可惜就是太穷了”。紧接着，买筝人突然表情严肃起来，眼神突然变得深不可测，“咱们区的经济建设离不开你们工商部门的支持啊”。赵玉柱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城府很深，但是说的话让人觉得不着边际。

买筝人极为健谈，这和赵玉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问赵玉柱叫什么名字，赵玉柱说：“萍水相逢，互相留下姓名也没什么意义，同事们都叫我老东西”。买筝人一听大笑起来，这种笑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赵玉柱的心里很不舒服，对买筝人多多少少产生了一点抵触情绪。买筝人根本就没注意赵玉柱的表情。买筝人仍然兴致很高地说：“你和我差不多，他们都叫我老虫子，哈哈……”。旁边的妻子说：“又不正经了”，然后对赵玉柱说：“同志你别在意，他就是这样，整个就是一个老玩童”。

老虫子又一次提到了云瀑镇的贫穷问题，说：“我去过一个村民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孩子的学费都要借，看不起病的，盖不起房的，更是比比皆是，那些能去城里打工的年轻人还好一些，但是那些身边无子女的老年人的生活就更成问题了，想起这些，我们这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真是应该有愧啊”。老虫子的话透露出了他的身份，证实了赵玉柱的判断，他确实是政府官员，但赵玉柱猜不出他的级别。

老虫子的话让赵玉柱想起了二道坎的村长，想起他一心想办的养老院，想起了他找崔纪祥合作的事。赵玉柱说：“我见过一个村长，为了办养老院低着脑袋向别人借钱，为了给老百姓办事而不择手段。但他是我最佩服的党员”。老虫子看了赵玉柱一眼，“我最近听说过这事，不过那个村长可算不上合格的党员，一个共产党员不应该因循守旧，应该带领全村走上发家治富的道路，建设出一个现代化的新农村”。赵玉柱觉得老虫子又唱高调了，“发家治富需要有好的项目、资金的投入，还要有上级部门的支持，等等，一系列的条件和资源，不是一蹴而就的”。老虫子对赵玉柱的话很不满意，“二道坎身边的资源是现成的，守着玉女池这么好的不开发，这么好的旅游资源就浪费了……”。

老虫子的电话响了，他对电话里说：“等着，我和你阿姨马上就回去”。老虫子和老伴匆匆地走了，眼看着他们的车走了以后，赵玉柱才想起老虫子说是请自己喝茶，结果他却没有付帐。赵玉柱苦笑了一下，什么老虫子？叫他老骗子更合适。

赵玉柱又等了二十分钟，已经过了十点了，林晓才到乐器商行。林晓帮赵玉柱付了钱，他们带上小提琴匆匆上了车。林晓对她迟到的事很抱歉，说是父母让她给一个亲戚来送点东西，没想到他们没在家，就等了他们一会儿，结果就来晚了。赵玉柱叹了口气说：“唉，人穷志短啊，要不是为了等着跟你借钱，我早就走了，决不会等你这种不守时间的人”。林晓开着车腾出一只手揪住了赵玉柱的耳朵，“女人约会迟到是很正常的事，一点耐心都没有，怎么能娶到老婆？”。林晓说完一眼看见赵玉柱穿着制服，“你穿着它干吗？是怕我领你去什么娱乐场所吧？”。赵玉柱说：“还是防着点好，万一领我去不健康场所，受环境感染，我再把持不住，做出点不道德的事来，可就把你一个小姑娘毁了”。林晓白了赵玉柱一眼，“我不是怕被你毁了，是怕你毁不了我，你有那个本事吗？”。

赵玉柱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林晓话里的意思。赵玉柱被林晓的话搞的浑身不自在，男性自然的身体反应让他坐立不安了。林晓以为是自己刚才伤了赵玉柱的自尊心，她向赵玉柱道了歉。赵玉柱在想着梁建跟他说过的话，赵玉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迅速地冷静下来。其实，赵玉柱知道，梁建那天已经给他留了很大的面子，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象他这样一个离过婚的男人，还有一个孩子，并且是一个靠借钱过日子的穷光蛋，别说是林晓这种条件的女孩子，就是一个拣矿泉水的农村妇女都得不一定想嫁给他。所以，这段时间赵玉柱一直在理想与现实中徘徊。赵玉柱不想和林晓去那种小资情调太浓的场合，所以他才穿了制服出来。

林晓直接把车开到了楼下，沈菲把小校送了出来。沈菲看到林晓和赵玉柱在一起，心里很不舒服，看来那天的谈话对林晓没起什么作用，也许是赵玉柱跟她解释清楚了。沈菲突然觉得自己那天耍的小聪明很蹩脚，反而会让赵玉柱瞧不起自己。女人有时候的思维有时真的很简单。沈菲和他们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告诉他们早点把孩子送回来。而赵玉柱的眼睛根本就没抬，他一直低头看着儿子小校。沈菲看着赵玉柱的背影，没想到这个和她一起生活十年的男人，现在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林晓是个粗心的人，但是今天却特别留意赵玉柱对前妻的态度，结果是对赵玉柱的表现很满意。好象很多女人都特别在意这一点。

赵玉柱和林晓拉着小校的手，去了小区里的小茶馆，他们简单要了一点东西，就算是今天的中午饭了。林晓象上次在公园那样，再次捧起了小校的脸，“姐姐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要嫁给你的。但是，现在姐姐等不及了，我想嫁给你爸爸了”。赵玉柱提醒林晓，别跟孩子胡说八道。

今天小校很严肃，一付闷闷不乐和的样子。赵玉柱把小提琴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没有显出特别高兴样子。赵玉柱问他为什么不高兴，小校说：“妈妈让我叫那个习老师爸爸，我不愿意，他不让我玩儿我的玩具，他说我把家里都弄乱了”。赵玉柱说：“要听妈妈的话”。小校继续说：“我想和你住，妈妈不让，她说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你工作的地方也没有好学校”。赵玉柱想去拉儿子的手，小校把手拿开了。赵玉柱说：“等爸爸有了房子以后，会把你接过来的”。

在一旁坐着的林晓，竟然不知道怎样安慰小校才好，她觉得这个孩子好可怜，她突然觉得有种和他同病相怜的感觉。小校说妈妈在等他吃中午饭，赵玉柱只好让小校先回去了。赵玉柱站在茶馆门口，看见小校很费力的提着乐器盒子，他追上去想把他送回去，小校把赵玉柱推开了。赵玉柱一直看着小校的背影，眼泪差点掉出来。在拐弯的地方，小校转过身来朝赵玉柱摆了摆手，然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