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山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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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山花的女孩

张东风

由于工作的原因，我经常到一个地方出差，途中必然经过那个小站，列车在此加水，我也和其他旅客一样，常常下车走走，舒展一下身体，以图消除一些乘车的疲倦。

“山花，山花哎”，这时，总有一声声脆脆的喊声传来，是那个清纯的女孩在喊，她总是一脸灿烂地不见外地笑着，似乎每一位旅客都是她的亲人，于是大家便围过去。

女孩胸前抱一个大筐子，里面装着一束束精心包扎好的山花，各种颜色的，各种花形的，搭配的很艺术，女孩的脸就在那一束束的山花丛中，越发清纯美丽。“随便拿，随便拿！”她向旅客们喊着。

人们便各取一束山花，愉快的欣赏着，贪婪地吸着山花的野清香，乘车的疲倦、困乏、寂寞被一扫而光。

“多少钱一束？”有人问价，准备掏钱。

“这都是山上野生的，多得是，白送给大家，要钱算啥哩，不要钱，随便拿”，女孩仍然是一脸灿烂，眼睛里透着真诚与纯洁，见有人愣愣地站着，似乎不相信这山花会白送，女孩便索性一束束送到旅客手里。

女孩在站台上经营着一个书摊，大家见她不收山花钱，很感激，便纷纷掏钱买她的书，一来感谢女孩给大伙带来的清香，二来买来书看，既增长了知识，又可消磨漫长的乘车时间。我每次经过那个小站，都会买她两本书。

旁边一位经营食品的老太太告诉我，这丫头心眼善呢，每天都抽空跑到山上采山花，仔细的包扎好，送给旅客，旅客都喜欢，好心有好报哩，她的生意做的最好。

女孩肯定具有精明商人的素质，但她给旅客送山花是那么的真诚，没有哪一位旅客不对她心存感激，大家在弥漫着山花清香的车厢里，看着她的书，脸上个个满含喜悦，长途乘车带来的烦燥、疲倦被这女孩的山花和图书洗涤的一干二净。

后来，单位派我到国外工作了两年，这两年也就没有再见过那送山花的女孩，但她那灿烂的真诚的笑，她那一束束的山花的清香一直在我心中弥漫着。

我一直希望回国后能有机会再乘坐那趟列车，再经过那个小站，再见那清纯的女孩，再闻那山花的清香。

上个月，我终于回国了，仍就做原来的工作。回国后，第一次出差，车还未到那个小站，我已站在车门口，车停门开，便第一个跳下车去。

“山花，山花哎！”一束束的山花，一声声的叫喊立即把我包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我的目光扫来扫去，不见那送山花的女孩，也没有了她的书摊。

“先生，要山花哎，5块钱一束，买一束吧！”我被几个卖花人围着。

“5块钱一束？怎么这么贵啊？山上不是多的是吗？”我问。

“多的是不假，可谁风吹日晒地采来白送你？憨哩！”

我挤出包围圈，那经营食品的老太太还在，我问：“那摆书摊的女孩呢？就是给旅客送山花不要钱的女孩。”

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这年头好人难当喽。人们后来知道旅客喜欢山花，就都采来卖钱，那女孩不要钱，那些卖山花的人就找她的事，骂她，后来又有人撕她的书，掀她的书摊，她呆不下去了，走了。”

我悻悻地上了车，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不愉快、最令人伤感、失望的一次旅行。

从那以后，虽然我出差仍路过那个小站，列车仍就在那里停车加水，我再也不愿意在那里下车，甚至不愿向窗外看一眼。

（本文发表于2002年第4期《人间方圆》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