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杂感
捻弄文字的人,大抵都是喜欢暗夜的。
寂静地只有钟声滴答的暗夜。小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披上夜的外衣,一切归于平静。所有的一切都在沉睡,恬静。
倘有月光透过窗棂,有清风扑打帘幕,这样的夜,更是沁入心脾的安静。月,自是月牙最好。一弯细瘦的月牙挂在浩渺的太空,清寒的月光令你想起许多:这细瘦的月牙里,嫦娥是不是也被细瘦了寂寞呢?不是不喜欢满月的清辉,总觉得它过于完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惜:这美丽的圆月,过了今日便会日减一分,日损一牙,徒生悲凉。倒不如新月带给人的永远是希望,是一份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这样的暗夜,适合读书。清净的灯光下,依窗而卧,耳边只有时间的不疾不缓的走动声,翻开一页书,和那些文字心灵相通,渐渐地,忘了时光,忘了自己的存在,该是一件多惬意的事。去读落梅的文字。她写到了张爱玲,我不讶异:没有一个女子不知道她,爱文字的慕羡她的才情,爱生活的慕仰她“在尘埃里开出花来”的一段爱情,虽然遇到了背叛;写到了陆小曼,这个决绝的女子,当爱与奢靡到了极致,痛与悲凉也会到极致。凡俗如我们这样的女子,没有爱玲的才情,不会小曼的决绝,只有林徵因,盛开在人间四月天的女子,温润如玉的生活才是我们想要的。只有这样的女子,才值得金庸爱其一生,护其一世而终生不娶。三个女子在落梅笔下一点点地生动起来,也在我的心中鲜活起来。很讶异的是我与落梅的心境竟是如此契合,《我不穿旗袍好多年》中,那样深敛低眉素心温暖的女子,那样清澈深邃温润的女子,怎的也曾经是我的过往和现在,是我理想中自己的模样。我也曾写过一篇《女人的旗袍情结》,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最近读来,却是再一次打动了自己,淡淡的文字浓浓的心怀。自古以来女子大抵如此,不过你玩了文字我为了生活而已。烟雨江南,风沙漠北,世间的女子弱水三千,谁是那只取一瓢的男子?得之幸也。又或许如爱玲小曼者,只要一次便足矣,内心便可拈花一笑。但“死生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最古老最真实的心念,这心念在生活的长河里生生不息,在所有人的心里生生不息。原来,生命的有限韶华的易逝只是为了成全这样的生生不息。
这样的夜,适合写文。文字是写者心情的流露。这流露不掺杂任何假的成分,想到哪儿,笔端就会行云流水地触及哪儿,不是写者在控制笔端,而是笔下的情绪在引导着写者。许会兴奋,许会悲伤,时而愤懑,时而和缓。莫道痴癫,莫道执拗,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流出来的文字,才会在经年之后,再一次打动自己。
暗夜,是我钟爱的天堂。朋友们总会善意地提醒我:美女是睡出来的;是不要命了么诸如此类。更有给我下通缉令的:如果再半夜不休息,就要集合几个人讨伐我。是的,好姐妹们,我知道你们的好意,知道你是为我的健康着想。可是,如果我不把内心涌动着的情绪表达出来,我会不饭不茶,会心绞而死。我甚而觉得,对于自己来说,胸中流淌的文字就像是一腔喷泉,唯有爆发,才是它存在的唯一理由。
喜欢宋词的一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后一句就有点悲了,这里不再说“当时只道是寻常。”窃以为,只有在暗夜,才会酝酿出这样的意境,只有在暗夜,才会有这样的情思。当年清照与明城言笑晏晏,读书消茶,那样的美好时光,那样的记忆永留深处。
夜,从古至今都是文人的最爱。也许,我也可以这样说:文人,为暗夜而生。读书写文间,偶尔瞥一眼窗外,看东方欲白,太阳喷薄而出,又是一个崭新的今天。回头望望渐渐厚起来的书页,渐渐丰厚起来的黑字,那份喜悦,断无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