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窗花

一把普通的剪刀，一张普通的彩纸，在一些乡村妇女手里翻来折去，人物、动物、植物、器物等各种各样的吉祥图案和花纹很快就一一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人们面前。这些图案和花纹大多是以现实生活中的见闻事物作题材，对物象经过观察之后全凭纯朴的感情与直觉的印象为基础加工创造而成，具有单纯、简洁，明快、浑厚的特殊风格。这就是中国的民间剪纸艺术。

剪纸是中国世代流传下来的普及范围最广的一种民间手工艺术，明、清时期走向成熟并达到鼎盛。它来源于民间，也在民间的运用最为广泛：灯彩上的花饰，扇面上的纹饰，以及刺绣上的花样等，通常是利用剪纸作为装饰或经过再加工而形成的。但在中国民间，剪纸更多的是被作为一种美化家居的饰物，而最集中的表现形式莫过于窗花了。或者可以说，无论题材、表现手法、剪刻技艺，窗花都是中国民间剪纸艺术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表现形式。

窗花是贴在窗户的白纸或玻璃上的剪纸，故称“窗花”。它是随着剪纸艺术兴起并流传下来的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品，由各种颜色、图案、花纹组合而成。窗花在中国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宋朝、元朝逐渐流传且成形，是民间剪纸中分布最广、数量最大、最为普及的品种。窗花的样式，一般除了贴在四角的“角花”和折剪的“团花”之外，其外部轮廓基本上没有什么限制。窗花的题材内容非常广泛，以戏曲故事人物较多。宋、元以后，剪贴窗花迎春的时间由“立春”改为“春节”，人们用剪纸来表达自己庆贺春来人间的欢乐心情，来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窗花有相当多的内容是表现农民生活的，如耕种、纺织、牧羊、养鸡等等；除此，窗花还有神话传说、戏曲故事等题材；另外，花鸟虫鱼及十二生肖等形象亦十分常见。过去，我国南北各地的农村春节前都要贴窗花，以此达到装点家居、渲染气氛的目的，并寄托着辞旧迎新、接福纳祥的美好愿望。南方的窗花以精致细腻为美，其特点是玲珑剔透；北方以朴实生动为美，其特点是天真浑厚。

窗花在我国民间剪纸手工艺的最基本的队伍是那些农村妇女。剪纸作为女红的必修技巧之一，是过去农村女孩从小就乐意学习的手工技艺。她们从前辈或姐妹那里要来剪纸的花样，通过临剪、重剪、画剪、描绘自己熟悉和热爱的自然景物，鱼虫鸟兽、花草树木、亭桥风景，以至最后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信手剪出新花样来，然后贴在木窗上。近20年来，农村已经很少有人会剪窗花了，但剪纸艺术还存在着；会剪纸技艺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些人如今被称为“民间艺人”，他们的作品被称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

上个世纪90年代之前，我们西府一带的农村，人们住的都是那种土木结构的大瓦房，房子安的都是“田字格”木窗。到了腊月底，全村的婆娘、姑娘们就开始忙活着剪窗花了。妇女们双腿盘坐在热腾腾的火炕上，一边大声地说唱嬉笑，一边忙着制作窗花，那场面是相当的热闹。一般在正式做窗花之前，先由一个精通剪纸的妇女先要对窗子做一番总体的设计和规划：哪个格子贴什么图案，哪个格子贴什么角花，用什么颜色的纸，如何搭配颜色等等。接着，妇女们各自分工忙活了。一张张彩纸在她们手里来回翻转、挪移，经过折叠、裁切、剪刻等多道工序之后，很快就变成了一张张精巧美丽的剪纸艺术品。剪纸弄好以后，还不能直接往窗子上贴。必须先在整个木窗上平展地贴上一层白纸，等白纸背面的浆糊稍干一些之后，才能按照事先的布局往一个个小方格里去贴剪纸。等剪纸都贴上去之后，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道崭新的、靓丽的、丰富的、多彩的风景线。春节还没到呢，年气儿已经在窗花上盛开并弥漫开来……

90年代初期，我们关中西府农村兴起了一股盖新房的热潮。人们纷纷扒掉了以前那种老式的土木结构的厦房，盖起了一种水泥钢筋结构的平房或二层小洋楼。房子的窗户也由以前的那种“田字格”小木窗，换成了安装了玻璃的钢筋条的大木窗或铝合金玻璃窗。于是，窗花从此基本上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远离了日常的生活。后来，人们只有在结婚时，才会给新房的窗户上贴一个红红的“囍”字，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了。虽然这也算是窗花，但形式已经变得单调，充其量只能说是一种简单的剪纸。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每到年底，我们家里所有的窗户上都要换上新窗花。新的一年要到了，家里要创造出一种新风景、新气象、新感觉。最早，是我的三个姐姐一起剪窗花，随着大姐、二姐的相继出嫁，最后只剩下三姐一个人在剪窗花了。那时候，我很小，对于剪纸艺术不懂，就一边玩耍一边看看姐姐们剪纸。有时，我也帮助姐姐们做些零碎的辅助工作，如裁纸、糊纸、贴花等。到了1992年，也就是我上小学六年级的那年冬天，我们家也盖起了新房，安上了玻璃窗。也就在那一年的夏天，三姐嫁人了，由于课业繁重，我没有参加她的婚礼，只记得那天下了一天的大雨。从那一年开始，我们家再也没有做过窗花，一是没有必要再做窗花，二来也是没有人会做了，窗花就此在我生活里消失了。

如今，在关中农村已经很少能再看到窗花了。但上一辈乃至上几十辈人的记忆里总少不了窗花。美丽的窗花，曾经装饰过好多人的家，装饰过好多人的梦，也装饰过好多人的生活。

每年春节将至时，我常常怀念那些美丽的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