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什么
故乡是什么?
假如你是一只风筝,故乡就是攥住风筝线的地方。
偌大的中国,究竟有多少个村子,很难一一计算,当然可以大致框算一下。十三亿多中国人,除去四亿城市人口,足足有九亿多农村人口。就以九亿人口算好了,每个自然村以三百人计算,应该有三百万个村子。在这三百万个村子中,我最爱的自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李家村。
按照普通话,李家村应该叫做李村。可是,也许是南方人的习惯,也许是故乡区区一个县的习惯,我们往往在姓氏和“村”之前加一个“家”字,附近有个姓詹的叫做詹家村,有个姓杨的叫杨家村。也许这并不规范的称呼,反而使得故乡渐渐显出特色和温馨来,不然,不要说是中国,就是江南,该有多少个李村啊。
七百多人口的李家村,该有多少我称为爷爷奶奶的人,又该有多少称呼我为爷爷的人,即使在二十多年前,我也不知道,更不要说是现在了,我已经是一个离开故乡很久的人了。然而,“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一千三百年来,回到故乡的游子们都已经有这个感觉了。
对于我来说,无论是故乡的儿童认识不认识自己,愿意不愿意喊我一声伯伯或者爷爷,无论是我的鬓发白了一百根还是一千根,都改变不了我和故乡的血脉联系。偶然回到故乡,故乡的儿童们直勾勾地看着我,却不认识我,更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我也曾感到莫大的悲哀。我的这种悲哀也许是个人的一壶闷酒,也许是无数游子共有的。是啊,自己好歹在这个村子土生土长,养过几个月的蚕,流过若干年的汗,吃过二十年的饭,见证过多少喜极而泣的场面,看过多少惨不忍睹的生离死别,可是,临了临了,这些比我晚三十年甚至四十年来到这世上的村童竟然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这个陌生的客人,真有点“子孙不识祖宗貌,错把主人当客考”的感觉,那种尴尬和落寞还真不是好受的呢!
不过,有时候我也十分释然,自己安慰自己道:谁让你没有为故乡做过什么呢,你一天都没有在故乡工作呢,谁让你不是大人物呢?可是,是大人物就不一样吗?也不尽然。即使是显赫人物又当如何。当年写下《回乡偶书》的贺知章不是大人物吗?论文才,贺知章堪比鲁迅,论官衔,他比郭沫若还大。可是,不是照样“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吗?
即使是这样,故乡永远是那么淳朴,那么亲切。鲁迅在《社戏》里曾经描述他的故乡:(在故乡)我们是朋友,即使偶而吵闹起来,打了太公,一村的老老少少,也决没有一个会想出“犯上”这两个字来。我小的时候也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天下的游子都会有种感觉,故乡是最没有官本位的地方。无论你这个游子是平民百姓还是当了县长、市长甚至省长,故乡人总是会直勾勾地看着你,赤裸裸地呼喊你的小名;即使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回到故乡,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你还得喊一个很少见到宝马香车的干巴老头为伯伯,或者还得尊称一个赤脚捋须的瘦小聋子为爷爷。
于是,我一番感慨:故乡,认识你也好,不认识你也好,你永远是故乡放飞的一只风筝,无论你飞得多高,见的世面有多大,你的线永远都在故乡攥着。因为你人生的起步阶段就在故乡,对你最了解的还是故乡。
这就是故乡,一个人们感到无比温馨和亲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