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神寒骨
唐宋八大家“韩柳曾王,三苏欧阳”,人们听之就心生仰慕,我们心中的大家风范,一定是气宇宣昂,气度非凡之辈,岂不知他们其实也与我们凡人有相同之处,也许你了解一个真实的“大家”,心中免也会有不少感慨。
我们中学课本中选择了柳宗元的《小石潭记》,从这篇文中我们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柳子厚呢?你读了整篇文章是不是觉得只有他一人在游小石潭之感呢,他在文末才点明他一同去的几个人:“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尽管我们知道了他不是一个去游小石潭,但我们还是从文中找不到一点热闹的感觉。有人评价柳宗元“连山水也走不进他的内心。”我们常人游玩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去,他却“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乃记之而去。”,我在读此文时发现他“潭西南而望”时心情开始变化,他望到了什么,他望到了“斗折蛇行”。是不是“斗折蛇行”正如他的生命曲折坎坷,所以心情陡然失落呢?我常想他看到他想看到,他能看到他能看到的。我们看到“斗折蛇行”也许会更兴奋,因为我们看到的是美景,看到的是溪水“明灭可见”,美不胜收。而柳宗元看到的却是人生的曲折与不幸,他看到了他能看到的。最后他越看越觉得凄神寒骨,以至于不能忍受,只得快速离开。
柳完元是一个伟大的人,也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作为平凡人比我们活得更为凄惨。柳宗元原本雄心勃勃,可是参加王叔文领导的改革失败后,被贬为邵州刺史,在赴任途中,柳宗元被加贬为永州司马,在永州十年他写下了“永州八记”,后又贬到柳州,这些地方当时都是蛮荒之地,他的人生走向了痛苦的深渊。后人评价柳宗元的文学才能,当是的政治、经济中心是长安,而文化中心是柳州和和州(刘禹锡被贬和州)。可见柳宗元和刘禹锡在当时的文化上的成就,柳宗元到了柳州,许多文化人慕名到了柳州。柳宗元被贬时带着母亲,可是因为母亲不能适应当地的水土,加之年老体弱,不久,就死了,这给柳宗元的打击很大。加之他当时身体也不能适应那蛮荒之地潮湿气候,全身生疮,牙齿脱落,他时年只有三十二岁,却已老态龙钟了。他有一天外出归来,只见大雪封山,漫天雪舞,看着这寂静的天地,他挥笔写下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又有谁知道柳宗元当时的心境呢,直到宋代有才发现他写是一首藏头诗,四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千万孤独”。我们可以想象那时的柳宗元,在蛮荒之地,穿行于积雪的山路,身体的痛与内心的痛苦,伴着他那衬衫褴褛,他长叹息于世态之炎凉,他内心是何其孤独。
柳宗元在柳州的作品挺多,但几乎没有温暖的诗句,唯一有温暖感的诗句:“烟销日出不见人,唉乃一声山水绿。”这两句诗一方面是自然景色:烟销日出,山水顿绿;另一方面是渔翁的行踪:渔船离岸而行,空间传来一声橹响。尤其是写出了清晨,山水随着天色的变化,色彩由黯而明,这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但在诗中,随着划破静空的一下声响,万象皆绿,给人一种明快之感。然而柳宗元的诗文中很难再找到这种让人眼前一亮,心情豁然的地方了。
柳宗元孤独到连山水也走不进他的内心了,李白有“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可见敬亭山是李白最可信任的朋友,而柳宗元呢?他47岁时就病死于柳州,早早地结束了他孤寂的灵魂。后人走进了他的内心,可是柳宗元何以知道后人有他的知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