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
与她相识多年,执手相伴甚久,今日忽得一消息说她已被黄土掩埋。我做一切都是徒劳,就这样立于黄昏转角,双目凝结,凄凄然笑。不知为何,她远走我心底竟生出荒凉,平日里好友也不少,只是她们未曾如她般入驻在我心间。我也懂得,她这样走,白衣素裙,面目安详,也能赚得几多行人泪,只是她还能否谦谦致谢?决然不再。然而日子就这样逝去了,她所余留的,一句再见也没有,也未免太轻看了我的用情至深。
我想,她许是放下了。也罢也罢,她好好的也就罢了。
那年苏州观花,她一身素白,倩影娉婷,竟是执起长剑,满天挥舞,将那艳艳夺目的红玫瑰斩了个粉碎,叶残花败,干净利落,引得满花市的人唏嘘,这女子莫是疯了罢?只有我懂,她不过是太执着,嫉恨轻浮。
阳春三月,那一边的扬州早已是繁花似锦,柳叶撩眉。女子红妆画面,水袖微摆,盈盈信步走至窗前,拂开那扇窗,向楼下数千人展开笑颜,妖娆万分,倾国倾城。她红唇启齿,“今日在此,公子若是有缘,便可得我一世双栖,若是无缘,也只当图个欢乐。”语尽抛下红绣球。地面上人语渐渐响亮,欢呼声也渐渐近,她抬头望着天,终是要结束了吗?
若不是当年母亲好赌,输了钱无法偿还,她也不会是这个下场,在风月场所里屈居,一日日听他人的欢笑,自己却凭栏独望天。而今青丝成卷,面容宛若天仙有何用?少却自由与爱,心中早已空洞。只得强作笑,颤抖着身子,目光里一层水汽。
她及笄之年嫁作人妇,与君相处漠然,君于是再娶,留得她日日萧条。我不甘,那晚假作拜访,执剑而入,一剑穿心,君命绝。我惊慌得不成样子,待她见过,嘴角只是凄厉的笑。我说,你快走,我能摆脱。
家人动用多少关系我不得而知,只知后来我相安无事,而她能走多远,能否幸福,我亦不知晓。
腊月将近,空气变得稀薄起来,我隐约听见有人喊,盛怒临城,我出门望,双手却被烤住,禁锢在枷锁里一动也不能动。
她多年前倔强的嘴角已经将我俘获,我未曾后悔,死又何惧?
你我长眠于同一片大地,都将被黄土的宽广所包容,也不枉一生茫茫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