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三五节
一三五
联欢会开始之前，先是几位局长没完没了的讲话。费副局长对今年的工作做了总结，他慷慨激昂地讲了大约半个小时，接下来是表彰先进个人、先进单位。云瀑工商所是先进工商所之一，梁建上台领了奖状。接着，是先进个人和先进单位代表发言，杨成亮局长部署明年的工作安排。
折腾了两个小时以后，文艺汇演才开始。林晓的节目安排在一个大型的舞蹈节目之后，她弹了《高山流水》和《寒鸦戏水》两首曲子，赵玉柱听得很认真。林晓弹琴的时候，眼睛不时往台下看着，赵玉柱也留意到了。
后来的节目，赵玉柱就不知道演的是什么了，他睡着了。人群的嘈杂声把他惊醒过来，联欢会结束了，人们正在往外走动。赵主柱揉了揉眼睛，看见礼堂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睡得可真香啊，我都不忍心打扰你”，是林晓的声音，她就坐在赵玉柱的身边，她已经换上了工商制服。赵玉柱坐直了身体，“什么时候过来的？明天就是元旦了，怎么不回家？”。赵玉柱说完站起来，向外走去，林晓跟在他后面。
赵玉柱和林晓走出礼堂，云瀑工商所的人都已经上车了。李伟众和曲江从车里伸出手冲赵玉柱和林晓招了招手，赵玉柱冲他们的车使劲喊着，叫他们等一等。不知道是他们没有听见，还是根本就没想停车，他们把车开出了工人俱乐部的大院。
林晓对赵玉柱说：“别喊了，他们不会停车的，我跟他们说好了，故意把你留下的”。赵玉柱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人都快走光了，林晓都不肯叫醒他。林晓拉起赵玉柱的手，“走吧，中午有人请我们吃饭”。赵玉柱站在那里没动，“等等，先说清楚，是谁要请吃饭？为什么请我？”。林晓说：“我爷爷从B省过来了，我家在林汇镇的亲戚要请我爷爷吃饭，我是我爷爷的陪客，你是我的陪客”。
赵玉柱的第一反应是替林晓高兴，她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爷爷了。第二反应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参加这个聚会。否则，他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饭桌上就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了。“简直是胡闹，这种事，我能去吗？”，赵玉柱有点生气了。林晓仍不死心，“怎么就不能去了？我有两件事要和他们说，第一件事就是首先向我爷爷宣布我俩的关系，我要通过爷爷去给我爸爸妈妈做工作，让他们同意咱俩的事。第二件事就是你的工作问题，我要丛伯伯把你从工商所调出去，另给你安排一个工作单位，省得在这里受气”。赵玉柱满脸疑问，“你丛伯伯？”。林晓很得意，“是啊，林汇区的区长，我爷爷战友的孩子，和我们家关系可好了，他一定会帮你忙的，再说他也认识你”。赵玉柱实在想不出，他什么时候和区长见过面，自己连区长是黑脸白脸都不清楚，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这个林晓真能瞎说。
赵玉柱郑重其事地说：“你听着，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咱俩什么事都没有，你用不着和你爷爷说什么。另外，我现在的工作很好，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调什么工作”。赵玉柱说完，顺着台阶往下走去。林晓气得直蹦高，两只脚踹的水泥地咚咚响，“你回来，老东西，你给我回来”。赵玉柱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赵玉柱听林晓“哎呀”了一声，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赵玉柱回过头来，见林晓坐在礼堂门口的水泥地上，一脸痛苦的表情。赵玉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怎么了？”。林晓很生气，她不理赵玉柱的问话，只管用手揉着自己的脚。林晓脚上穿的是一双演出用的鞋子，一只鞋的鞋跟已经断了。赵玉柱拿起那只断了的鞋跟，“这种鞋就剩下好看了，鞋根跟个牙签似的，哪经得住你这么折腾”。赵玉柱把林晓脚上的鞋脱了下来，他想把林晓的袜子脱下来，林晓疼得大叫起来。赵玉柱把手放在林晓的脚腕子上，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她的脚，“疼吗？”。林晓看着赵玉柱的脸，点了点头，“有点”。赵玉柱说：“去医院吧”。
赵玉柱问林晓：“你车呢？”。林晓指了指台阶下左侧的停车场。赵玉柱把林晓抱起来，林晓趁机紧紧抱住了赵玉柱的脖子。赵玉柱把林晓放进车里，他发动着车，向区医院的方向开去。
林晓用手活动了下脚腕子，“好像不怎么疼了，先不去医院了，你带我去买双鞋吧，爷爷和丛伯伯他们还等着我呢”。赵玉柱问她是不是真的不疼了，林晓肯定地说确实不疼了。
赵玉柱把车停在金色世纪商场门口，“在车里等着，我去给你买鞋”。赵玉柱刚想下车，林晓叫住了他，“等等，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吗？你知道我喜欢哪个牌子的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吗？”。赵玉柱瞪着眼睛，“你怎么这么多事啊，自己去买吧”。林晓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要是能走路，还用得着你吗？你不想管我就算了，你走吧”。林晓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赵玉柱有点不知所措了，“别哭啊，你说怎么办？”。林晓说：“背我进去啊，还能怎么办”。赵玉柱把脑袋摇晃了好几下，“不行，绝对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