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论

说起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世人所熟知的大概就是那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了。初时，我也是独爱这句话的，心底里总觉着这句话有着超脱世俗的狂妄，而大多数人（包括我）是爱着这股子狂劲儿的。

再读桃花庵的时候，已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们所说的“非主流”，总觉得这世间浮躁的很，少了那份宁静与安详。而《桃花庵歌》中开篇两句便让我不由自主的爱上，像是端木蕻良爱着他的土地一样，就那么一眼，便爱得深沉。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像是电影镜头一样，由远及近、由大及小，一个长长的“推”的镜头。我仿佛看见唐寅举着酒葫芦，痴痴地望着眼前的桃树，只盼着它能早日开花。不去追寻那稍纵即逝的达官显贵，一味地享受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有人称之为其懦弱，有人赞之为其高洁。无论那种说法，都还是有自己的依据的。而我看重的，大抵是桃花制造的那份闲适和阔达，对这些更深层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想多做纠缠。

桃花该是静的，静得让人觉着惊艳，就像《诗经》中《周南•桃夭》所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虽说此句话实为赞颂女子，但就表面意思来讲，说它描绘桃花也无不可。桃花难言，往往是因着她不舍收敛，艳得让人痴迷。只是一不小心，那惊艳变成了俗滥，这俗就好似听说一个村姑名叫桃花，你回眸一顾，却没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光景。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红楼梦》中的《桃花行》，黛玉作这诗时，可能因为命运多桀、或者性格使然吧，诗中的情感始终带着解不开的愁思。“桃花帘外开仍旧，帘中人比桃花瘦”，这一派谪仙口吻，倒是令人想往着那是黛玉娇柔的模样。这话虽说和李清照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我个人是不偏爱林黛玉所写的诗的。李清照的愁是因为着实无奈，她是个有思想的女子，所以她是努力过的，努力挣脱命运的囚笼，而这命运，是包括爱情、亲情、国仇家恨的。而林黛玉的愁，我是不赞同的，不过是为了难过一点的日子和一个并算不得多难得的男子。我同情心并不匮乏，但也没办法理解，谁没了谁不能活啊！何必自暴自弃以泪洗面？更让我不愿看到的是，林黛玉以桃花寄愁。不说桃花是不是也有愁思的，单凭桃花的形象，你说它娇艳也好、隐世也罢，只是说它萎靡恐怕有些牵强吧。当然，这也只是个人见解。

白居易也有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意境当然幽美难言，恍若天间寥寥白云。桃花本是开在早春的，如今却是待到其他花都开得倦了才绽放，且是开在山中，这份热闹中的收敛和沉静确实难得得很。就像歌宴之后佳人洗去铅华，惊鸿照影，美得淡定出奇。

桃花，该是沉静又带着妖冶、淡然又带着惊艳的。它的美，懂的人自然赞颂，不懂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仰头叹一声：哎！这花儿，也太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