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那远山，远得只看见青蓝色的轮廓，绵亘千里，站在城口黄安坝的高山上眺望，可以望见陕西。

莽莽群山，巍然，静谧，那一抹青蓝，让人心悸，不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生活着一些什么人？

我独自旅行，从那山神庙前经过，鸣笛，算是对山神的拜觐，车过溪涧，过悬崖，过累石下的隧道，一直向上，两边山泉哗哗，林木萧萧，偶尔的山中村民，好奇地看我经过。养蜂的人戴着面纱，在阳光下辉映一种神秘，山坡上的野花，都开了，这七月，我一路向上，一路向高山而去，把尘世抛在身后。

黄安坝，高山山丘的草坡上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山羊，山凹里的红房子，是接待客人的别墅，有一个水池，说是太阳湖。爬上山顶，有一块破裂的旧木牌，写着“渝陕界梁，海拔高度2506米”。在高山上坐下来，风透着凉意，瞬间吹干爬坡的汗水。一只鸟悬停的空中，展示一种静止的飞行技巧。苍茫的大山，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偶尔发出“呼呼”之声。

而在三十公里外的亢谷，巴山原乡，一条河水清澈见底。亢河里的鱼在水底潜伏，那水，冰凉，沁骨，一路向城口县城流去。河水在夕阳下泛起层层波光，一片金色，有过河的村民，背着背篓，在河中留下剪影。在河两边，东安乡的村民们修建了一排排楼房，用来接待客人，今晚，有客人聚集，广场上，正播放精武电影，白天，年轻的姑娘，着红白相间的衣服跳舞，启动了今年的避暑纳凉季，夜晚的广场上，河风习习，有晓月，在山顶写意。

我是从三百多公里外进来的，一路经过高山中的峡谷，道路倒是畅通。高崖之上，阳光穿破云层，喷射出一条条光芒，在蔚蓝的天空上，白色的光束宏大壮观，加上金黄色的山崖，组成了一幅初夏高山的奇异景观。到达时候，有彩虹挂在天空，有向日葵在黄昏中低下脸庞，有陌生的女子，在眺望夕阳，裙裾飘飘，长发飘飘。夜晚即将到来，陌生的地方，山风走过河谷，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亢河边有无数的幽泉，泉水流过的石头上，长满青苔和野草，一些小花点缀其间。流水，潺潺，喧哗，细听，却好似在讲述一段故事，在倾诉一种相思。在河边居住的人们，熄灭灯火进入梦乡，在清晨的薄雾中醒来。清晨，我站在河中，看流水在卵石上轻抚，丝绸一般，看炊烟渐起，看乡村里走出一个人，过一会，两个，三个，乡村醒来，鲜红的太阳就升起来了。

在三千多公里外，忙碌一宿的人才刚休息，时空，阻隔了所有，却阻隔不了想念。就如城口县城里的同学们，二十多年前，也是七月，在那一场大雨中，我们在毕业晚会上潸然痛哭，不知道人生的路途，还是否能够常见，友谊，是否从此天各一方。如今，交通便利，正如班长所说，人到中年，要常联系。城口县城边的河叫仁河，正如仁义深厚的城口同学们。当我从黄安坝一路奔驰而下，来到凉风习习的仁河边，烤鱼一条，白酒一杯，老同学四个，醉意中，迷蒙的小城，幻彩的灯光，阑珊处，朋友仍然风采依旧，那工作中的甜酸苦辣，那儿女的学业，有欢笑，有无奈，都随河风而去，明日，必将又是一个阳光明媚。

回去时，在马营暂歇一晚，夜晚时而星光灿烂，时而风雨交集。雨后的早晨，阳光穿过薄雾，薄雾氤氲，流动，在马营草场上，出现连环的彩虹，在彩虹下，树木青翠，野草葱绿，马儿自在地吃草，黄牛痴痴地站定，这仙境，让人迷醉。

草场下边的树林里也飘着迷雾，阳光穿过，形成一缕一缕的光线，在迷光中，从雾中走过的村民，牵着马，背着背篓，去放牧，去收获那一片玉米……我站在这山中，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一转身，不敢再回头，怕瞬间黄叶落满地。

稍早一些时候，在狮子包上，厚厚的雾覆盖了整个村庄，旭日东升，映红了云雾，站在狮子包上，云雾下面就是凡尘，凡尘中人声喧哗，鼓乐齐鸣，生生死死，匆匆而过，人生，借问几何？

我想退隐，却不得不归去，经过那金色悬崖，穿过洋泗峡，我停下脚步，这里曾经是我生活过的地方，那高高的吊桶岩，风采依然，可岁月已经流转二十多载，那悬崖下边的三队、六队的村民们，早已不知去向，散落在中国的各方，峡谷里流水静静流向远方，带走的不只是时光。

回到荷塘边，看荷花盛开，晚霞满天，我却独自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