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银元

外公原来是我们四门村里四个大地主之一

解放那年被枪毙在村尾那个老亭子的旁边

外婆放心地把母亲嫁给了苦大仇深的父亲

从此外婆一家在父亲的保护伞下重新做人

居然在十年浩劫中没有一次遭受电扇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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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生很勤劳

做饭、洗衣和父亲一起生养我们七个孩子

母亲一生很节俭

像那口退役大锅享受不到一滴菜油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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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生很低调

每次去舅舅家总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

母亲一生很小心

连咳嗽都要用手把自己的嘴巴紧紧地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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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离世的时候

弯着一身瘦瘦的骨头

只衔走了一元硬币

却留下了东藏西掩几十年的陪嫁品袁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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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不分男和女

七个孩子每户六枚

不言不语的我们，含着七个孩子的眼泪

从父亲粗糙的手里接过了母亲一生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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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母亲的积蓄寂寞冷清，每年清明和春节

我都打开裹着的红布，陪它聊聊天说说话

看着看着，有一天掂量银元我凄楚地发现

这六块银元多像母亲平日挂在眼角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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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年自己出嫁时的

父亲五十岁那年生病住院时的

哥哥当了几年村干部成为公务员时的

我那年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时的

弟弟服役后加入中国共产党时的

孙女本科毕业后出国留学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