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蝉鸣
七月的夏天,我国东南沿海的闷热几乎令人窒息,没有风,湿润的空气被烈日炙烤的像掀开蒸笼盖时腾腾冒出的热气,飘洒在人体的毛孔上,让人感觉难耐的温热。将近中午,我完成了上午的“走村入户”走访任务,我便拉了和我一起从“大城市”来的两个同事,走出村口,拐进了大山,沿着一条千年古道踏入林深处,试图拥抱一下大山,亲吻一下山林,接一下地气,在山林里躲避一下炙热的阳光,欣赏一下山林的美景,呼吸一下清新的氧气,感觉一下负氧离子对我们肺部的洗涤。
但这感觉还尚未体味,那闷热难耐的空气就已捷足先登,笼罩了我的全身。因为,这里群山环抱,把风挡在了山外,隔在了山顶,使流动的空气无法将湿热带走,为了赏景,我也只能忍受这蒸笼般的煎熬。
正当我感到燥热难耐时,“吱……”高扬的蝉鸣声,淡化了我的烦闷,净化了我的心灵。无计其数的蝉,攀附在浓郁茂密的山林里,发出连续不断的鸣叫,粘连成一曲粗犷豪放的旋律,似潺潺流水,哗哗作响;似琴弦连奏,弦音流畅;似男女团体的混合高音,冲破山林,响彻云空。我好似走进了歌的海洋……这就是南方山里的蝉鸣。
而在夏日北方黄土平原的蝉鸣,却是别样的动听。青灰色的蝉,收拢了翅膀,有的形单影只,有的成群结队,匍匐在村镇房屋间和道路两旁的榆树、杨树、柳树、槐树上,还有的干脆趴伏在田里高高的玉米棵或高粱棵上,躲避着阳光的直射,发出悠扬的鸣叫,那些失群的蝉,忽而鸣叫,忽而停歇,像二胡独奏,委婉动听,它的鸣叫声,感召了那些集聚在树上的蝉,它们齐声欢歌,像是琴弦乐队在演奏一曲肖邦的《C小调奏鸣曲》,悠扬动听。当你走在路上,在浓密树荫的遮挡下,在微微夏风的吹拂中,聆听着悠扬的蝉鸣,欣赏着路旁浓绿的庄稼,你会有一种闲适的惬意,甚至会忘却夏日炎炎的炙烤。正如唐代诗人虞世南五言诗《蝉》中所描写“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的场景。
蝉,是一种蝉科昆虫,分雄性和雌性,雄性腹部有发音器,能连续不断发出尖锐的声音。雌的不发声,但在腹部有收听器。蝉由卵到幼虫(若虫)而来,幼虫生活在土里,吸食植物的根,经过数次脱皮,无需变蛹而成虫,成虫吃植物的汁。蝉在交配之后,雄蝉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很快便死去。雌蝉则开始产卵,用它尖尖的产卵器,在树枝上刺出小孔,刺一次产四到八粒,一个枝条上,往往要刺出几十个孔,然后雌蝉不吃不喝,也很快便死去了。卵在树枝里越冬,到第二年夏天,借助阳光的温度,便孵化出幼虫来,钻入树下土层。蝉产下的卵半个月就孵化出幼蝉。幼蝉的生活期特别长,最短的也要在地下生活2—3年,一般为4—5年,最长的为17年。幼蝉长期在地下生活,享受着冬暖夏凉,少有天敌,倒也自在。它们经过4—5次蜕皮后,就钻出地面,爬上树枝进行最后“金蝉脱壳”,成为成虫——蝉。
世界蝉的种类繁多,有3000多种,我国有200种左右。在我国,土地辽阔,一年四季均有蝉鸣。春天有“春蝉”,鸣叫时大喊“醒啦——醒啦”;夏天有“夏蝉”,鸣叫时大喊“热死啦——热死啦”、“知了——知了”;秋天时有“秋蝉”,鸣叫时大喊“服了——服了”;冬天有“冬蝉”,鸣叫时大喊“完了——完了”。
我悄然走到一棵树下,循声仔细看那发声的蝉,它和北方的蝉大有不同。这南方山里的蝉,比较肥厚,颜色呈青灰色。而我印象深刻的北方平原的蝉,一般比较瘦长,大都呈黑褐色。小时候我曾久蹲在树下好奇的观察过一只“蝉”的变化,它“金蝉脱壳”以后,开始是金黄色,随着阳光的照射,一会就变成了青灰色,接近中午时分它几乎就变成了黑褐色,如是雄性,此时便开始发出高扬的叫声。
南方通常叫蝉为“蜘蛚”;北方则按佛语叫“知了”。通常,南方的人们,把幼蝉叫做“蜘蛚龟”,而北方的人们把幼蝉叫做“知了鬼”。
我记得我小时候,每到傍晚,就约了几个“光腚孩”朋友,拿了罐头瓶,去村里的树干上摸“知了鬼”,拿回家洗了让妈妈用油给炸了吃。而清晨一大早,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又去树干上抓刚刚“金蝉脱壳”尚未来得及爬到高高树杈上去的金色的嫩蝉,拿回家用火烤了吃。那可是一种极富营养的绝顶高蛋白啊!
去年的夏天,我回到阔别的北方平原老家,刻意待到傍晚,由我侄儿陪了,去村里的树林,黑灯瞎火的去树干上摸“知了鬼”,以求找回我的童年。可是,待我们赶到时,树林里早已是人声鼎沸,一道道手电筒的亮光,像是“探照灯“纵横交织”,闪闪烁烁,有老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有女,他们有的拿了布袋,有的拿了脸盆,有的拿了小塑料桶,寻找扑捉那些刚爬出土层上了树干的“知了鬼”。还有的一家人三五成群,围在一棵大榆树下,用两三只手电齐刷刷照射到树上茂密的枝叶,两个人扶住树干不停的用手摇,用脚踹,只听到树上“吱呀、吱呀……”的乱叫,树下“扑棱、扑棱”的落地声。叫声停止,落地声过后,一家人嬉笑着,借着手电的光,捡拾着一只只成虫“知了”。只一个时辰功夫,树林里的人渐渐散去,我望着他们得意的神态,知道他们已是“盆满钵满”大有所获。
第二天中午,我走在村巷里,几乎每家都飘出阵阵喷香,原来他们已在美美的享受着昨晚他们的劳动成果了,把捉来的“知了”、“知了鬼”炸了或煎了,变成了他们酥香可口的下酒肴……
回到家里,我大哥大嫂知道我喜欢这一口,中午也从邻居那里讨了几十只来,给我炸了一盘酒肴,还没等家人都坐下来,我便急不可耐的直接用手捏了放进嘴里,由于刚出油锅,咀嚼起来,“咝、咝”作响,真是又酥又脆又香,借着酒兴,几乎让我一个人吃了个精光。一家人看了我的吃相,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而南方的人们,好像就没这捉蝉吃的习惯。尽管广东人被世人说成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飞禽走兽、生猛海鲜’无所不吃的‘野人’”,但在他们的酒桌上也难以看到这类酒肴。
我闲适的走在大山里的林间小道上,眼望着周围的群山和浓郁的山林,不时地拨开遮挡住山径的蒿草,嗅闻着林木草丛散发出的沁人芬芳,心灵宁静下来,聆听着山涧里的潺潺流水,和山中这粗犷高歌的蝉鸣,简直就是在听一首别样的交响乐……这景,这乐,使我陶醉其中,早已忘却了湿热对我的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