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缘

记忆中我似乎都是穿着姐姐的衣服长大。从小学三年级起我就会踩着缝纫机将姐姐那些宽大的上衣收上腰身，再把肥大的裤脚合窄一些，尽管做出的针脚有些歪斜，可总比套在身上摇来晃去的样子好了许多。

也许是穿多了姐姐旧衣服的缘故，我一直就有一个心愿，长大了一定要给自己买好多的新衣。

最先得到的新衣是一件花裙子。那是上中学后大姐结婚，父亲向来商量婚事的大姐夫说，家里没什么要求，也别给我们长辈买什么，就是给我家老三买件新衣服，孩子这么多年都拾她姐的衣服穿。当时听到父亲的话，我特别地幸福，这才明白父亲是多么爱我。如今早记不得那件花裙的色彩，只记得大姐结婚回门时，我就是穿了那件花裙接大姐回家的。

自己买的第一件新衣是一条牛仔裤。那天站在商场的穿衣镜前看着被牛仔裤勾勒出直直的腿，觉得自己一下子长高了。还在营业员的建议下，为牛仔裤配了一双高跟鞋，于是更觉出自己有点“亭亭玉立”。

那天自己就是这样高高地昂着头从商场回到家的，刚一进门父亲就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慢慢说，把你的“洋蹄丫子（高跟鞋）”脱下来。那时，父亲特别见不得女孩穿高跟鞋，他说，放下好好的鞋不穿，也不怕绊倒。

就在我脱下那高跟鞋，换下牛仔裤去帮母亲做饭时，父亲悄悄地出了门。

再等到父亲回来，他手里提着高跟鞋和牛仔裤，一脸的不高兴。原来父亲去店里找了鞋匠和裁缝，想让师傅把高高的鞋跟锯低一些，把喇叭裤腿角收窄一些，结果人家师傅都不给他改，还嘲笑父亲，老眼光，赶不上时代。

从那天起，父亲不再评论我的衣着。可没过多日子，就因为我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式大衣引来了领导的批评。那是男朋友送的，在现在看来也算是时尚了一些。本不敢穿着上班，可爱美的我还是穿了。那天下班自己刻意走晚了一些，却不想还是遇到了领导，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说，明天别穿这衣服上班，着装要淡雅。

虽说领导的话也不过分。可对于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女孩来说，真是有点伤心。但转念再想想领导，他也如我父亲一样，他自己时常还穿着缝补的衣服，对下属要求严一些也是正常的。

不敢买过于时尚的衣服后，我就喜欢上了一本杂志《上海服饰》，天天捉摸着上面的时装是怎么设计的，怎样裁剪的。有时还用旧衣服试着改一下，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当个设计师，为自己设计出漂亮的衣服。

真正操刀做衣服时，是我有了女儿的那年冬天。因为自己没有育儿经验，并不知道在家里还要给几个月大的女儿穿棉衣，重要的是我只会给女儿织毛衣。因为女儿被冻着得了肺炎住院，医生看着我并没有说女儿的病情，而是指着病房的小孩说，你看看那个小孩这么冷的天没穿棉衣。

怀着对女儿的愧疚，那夜就逼着自己为女儿做起了棉衣，整整熬了一夜，像模像样的小棉衣还是给女儿带来了温暖。

有了这次大胆的尝试，我便开始了缝纫生涯。当然了我的专属模特只是女儿。做得最漂亮的是一件蓝底白花的对襟衫，我还特意给衣服的前面绣了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再给女儿梳上两个羊角小辫，于是牵着女儿的小手出门去照相馆给女儿留下童年最可爱的一张照片。后来女儿的照片被挂在照相馆的橱窗里，在大家的赞美中我又遗憾自己入错了行。

添置新衣最多的那年是自己莫名生病的时候。几乎有那么大半年，辗转于各个医院做着检查，天天提着药锅熬药，吃一些无关痛痒的药。

面色憔悴，神情恍惚，记不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站在镜前试衣，曾经漂亮的衣服都因为突然消瘦而不再上身，每日里只是抱着日记本写些厌世的话语。

一日从医院提着两大包药回家的路上无意中拐进了商场，看着那飘逸的裙装，我的心就忽然像有一道阳光透了进来，开始欢喜起来。在店家的热情招呼下，试了一件又一件，看到镜中渐渐生动起来的模样，我终于见到了自己久违的笑容。

刷尽卡里用来看病的钱，买下几套裙装。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一楼冲到六楼把那两大包药从高高的垃圾通道扔了下去，听到啪、啪的声音，我开心地大笑。

不再关注自己臆想出的莫名之病，又开始在镜前试着各色衣服，变换着各种心情来欣赏自己。渐渐的身体的不适没有了，又可以快乐地走在了路上。

衣服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种服饰也是一种挚爱。时时的逛街就像是寻觅一份邂逅，对喜欢的衣服就有一种“一见钟情”之缘。就像那日去一喜欢的店，并不是因为她家的衣服大牌，而是她家的衣服更合自己的一些心事。店家也是一衣缘之人，她随心地由你试衣，适时地闲聊着一些女人的小心思，让你觉得她就是陪自己逛街购物的闺蜜。

在这种气息中，总会让你选到赏心悦目的衣服，像那条黄色的花裙，便给了我一个舒畅的午后，与朋友坐在茶座，一杯清茶，一个微笑，觉得自己的心也如衣上的花一样明亮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