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五五节

一五五

林晓坐在沙发上很平静，“我和赵玉柱远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关系，他也不是那样的人。整个过程就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这个人很可怜，经历了非同寻常的痛苦，我希望别再让他雪上加霜，求爸爸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开除了，否则他就完了”。

胡俊峰欠了欠身，“这要看你们分局的意见，爸爸也不便干涉太多。再说，这也许是费局长的一句气话。开除一个人是要经过组织研究的，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林丽萍提醒着胡俊峰，“老胡”，她示意胡俊峰别再说下去，胡俊峰把话题一转，“当然，如果他真的是一惯不遵守工作纪律的，依我看，开除他也是应该的，不值得你为他求情”。

林丽萍看出来了，林晓还在关心那个人，她的火气又开始往上钻了，“那个人被开除，是他自找的。这样也好，你就死心了。他这个人根本就不配上我们家的餐桌”，林丽萍说的话很冷，像是在痛打落水狗。林丽萍的最后一句话让林晓觉得有种屈辱感，她质问林丽萍：“我们这样的家庭？，我们是什么样的家庭？”。胡俊峰说：“你妈妈的意思是说，赵玉柱他配不上我们林晓这样优秀的女儿，你不要误会”。林丽萍对林晓说：“我的话，我想你应该能听明白”。

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爷爷，皱着眉头站起来，一声不响走到饭桌边上，慢慢地坐下，一个人吃起饭来。胡俊峰见状说：“不说了，有事以后再说，先吃饭”。胡俊峰说完拉起林晓去吃饭了，林晓虽说很不情愿，但还是去了。林丽萍一看就剩下她自己了，也站起来去吃饭了。

在饭桌上，大家不再提刚才的话题，气氛却是很沉闷。林丽萍端起酒杯对林晓说：“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妈妈祝你明年能找一个让全家人都称心如意的白马王子”，林晓说：“谢谢妈妈，你们满意比什么都重要”。林丽萍兴奋起来，“真的？你能这么想，妈妈真是太高兴了”。林晓说：“是真的，比我自己满意都重要”。林丽萍把刚才的不愉快都忘光了，“妈妈满意，你肯定就会满意，妈妈是不会害你的”。爷爷看着林丽萍，没吭声。但林丽萍在爷爷的注视下，突然觉得自己很矮小。林丽萍心里没底了，“爸爸，你看我干什么？”。爷爷没说话继续吃饭了。林晓低头吃了两口菜，她觉得菜一点味道也没有，林晓觉得很无助，她看了一眼爷爷，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是爷爷什么也没说，林晓不由得觉得心里有点酸涩。爷爷不忍心再看林晓的表情，他把筷子放到桌上，“吃饱了，睡觉去了”。爷爷说完回卧室去了。林晓也站起来走了。胡俊峰看了一眼林丽萍，没说什么，他实在不想把今天晚上弄成家庭大战，这时候最好就是什么也别说。

除夕的夜晚，全国都在观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但胡局一家没有看。胡俊峰到书房看书去了，爷爷和林晓进了卧室就再也没出来。林丽萍在想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聊些什么，一心琢磨着怎么把这两个人拆开。

第二天早上，林丽萍煮完了水饺去叫他们吃饭，林丽萍看见林晓的眼圈是黑的，知道这个孩子一夜没睡好，不禁有点心疼起来。但是这个时候不能心软。林丽萍故意装出冷冷的样子。

林丽萍又走过去敲了敲爷爷卧室的门，没有动静，林丽萍紧张起来，平时爷爷一向起得很早的，今天是怎么了？林丽萍把胡俊峰叫了过来，胡俊峰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桌子上一张大大的宣纸上写了很多字，胡俊峰拿起来认真地看着。

林晓听说爷爷不见了，赶紧跑了过来，非常着急。林丽萍问写的是什么，胡俊峰念出来：“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林丽萍一脸茫然，“什么意思？”。胡俊峰说：“这是《大学》里的一篇文章，大概是说一个人只有经过修养品性以后，才能管好家、治好国”。林丽萍把嘴一撇，“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丽萍转身问林晓：“你在大学里学过这样的文章吗？”。林晓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她，“咱们还是想办法先找到爷爷吧”。胡俊峰说：“爷爷不会丢的，他做事向来很有分寸”。林丽萍说：“有什么分寸啊？大过年的到处乱跑，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胡俊峰知道，昨天老爷子对林丽萍的“造反”没发脾气，林丽萍说话越发放肆了。

林晓准备回到卧室换了衣服出去找爷爷，昨天只顾想自己的事了，都没和爷爷说几句话，真是不应该，这要是万一出点事怎么办啊？。林晓刚走进卧室，发现自己的台灯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要找我，我去你丛伯伯家了”。林晓赶紧叫爸爸和妈妈，林丽萍看了纸条说：“没见过这样的老爷子，大过年的跑到战友的儿子家干什么？”。林晓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爷爷有下落了，“林汇镇这么远，他怎么去的啊？”。胡俊峰对林丽萍说：“赶紧吃饭，吃完了，去把他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