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六○节

一六○

赵玉柱一直在等梁建的消息，他觉得梁建去的时间太长了。中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梁建还没有回来。赵玉柱走到门口，心神不定地来回踱着步子。

赵玉柱远远地看到梁建的车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梁建还是第一次见赵玉柱这么六神无主，心想这可是一个天踏下来都有主意的人，看来这次真的是触动到他的神经末梢了。梁建不忍心告诉赵玉柱真相，“林汇发生食物中毒事件，死了人，全局都在清查B省一号西瓜，你那点破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局里没功夫研究那个了，你就放心吧”。赵玉柱并不觉得轻松，费局长已经当场表态要开除赵玉柱，怎么可能把话收回去呢，他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不了了之的。局领导的面子可比一个干部的前途重要。

林晓把车停在路边，她下了车冲梁建和赵玉柱那边咳嗽了一声。赵玉柱和梁建同时转过身来，向林晓这边走了两步。爷爷把车窗玻璃摇了下来，梁建赶紧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爷爷点点头。林晓向赵玉柱介绍说：“这是我爷爷”。赵玉柱很有礼貌的向爷爷拜了一个年。

梁建把B省一号西瓜的事简单说了一下，说要回所赶紧安排清查工作。林晓问梁建要不要她也一起去，梁建说不用了。赵玉柱看了林晓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其实，有这一个眼神足够了，不需要再说什么，林晓也已经读懂了眼神里的意思。赵玉柱转身跟梁建进工商所了，他准备参加清查活动。春节期间，大部分同志在家休息，人手不够。

已经把车窗玻璃摇上去的爷爷，突然打开车门，大声地说：“你回来，上车”。梁建和赵玉柱同时转过身来，他们不知道爷爷是在叫哪一个，都站在原地没有动。爷爷有点发急了，“姓赵的，说你呢”，赵玉柱看了看梁建，梁建说：“去吧”。梁建带着疑虑进了工商所，对爷爷叫赵玉柱上车的事，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爷爷把赵玉柱叫上车，完全出乎林晓的意料，他不知道爷爷要干什么，林晓可以和爸爸、妈妈顶着干，但是和爷爷不行，她很在乎爷爷的意见，所以林晓开始紧张起来。林晓不无担心地看了赵玉柱一眼，她心想这个老实人今天是挨欺负定了。爷爷说话不算数，什么不关我的事，分明是早就预谋好的。她只希望赵玉柱别犯倔，在车上跟爷爷吵起来。

赵玉柱和林晓坐在车上不说话，正在听候爷爷的发落。爷爷说：“你们俩个跟个木头人儿似的干什么？走啊”。林晓怯怯地问：“去哪儿啊？”。爷爷说玉女池。林晓搞不懂爷爷今天去玉女池干什么，但是不敢多问，她能感觉的出来，爷爷的情绪不好。

车开出了云瀑镇，奔玉女池的方向开去。爷爷嘴里念叨着：“不一样了，跟过去大不一样了”。赵玉柱和林晓没有答话。爷爷突然用拐杖敲了敲赵玉柱的座椅背，“我们以前见过？”。赵玉柱回过身来，摇了摇头。爷爷仔细地打量着赵玉柱，“你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五十多年以前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不可能……，算了”。

赵玉柱则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爷俩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赵玉柱看了看林晓，林晓白了赵玉柱一眼，好像在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赵玉柱有一搭无一搭的问爷爷，“你老这次来江风是要多住一阵子吧？咱们云瀑镇这一带是江风市最漂亮的地方了。春天，满山遍野都是野花，风景美极了。还有玉女池、伏虎台、盘虎营自然风景区，更是让人乐不思蜀啊”。爷爷满脸的怒气，“只有没出息的刘掸才会乐不思蜀，你这个很不招人喜欢，你说的话我也不喜欢听”。

赵玉柱回过头来看着爷爷，“初次见面，不知道我哪个地方得罪你老人家了？让你老生这么大的气”。林晓一个劲地朝赵玉柱使眼色，意思是告诉他别和老爷子抬杠。赵玉柱明白了，老爷子叫他上来，就是来找茬来了，便回过身去不再说话。

爷爷用手拍了拍赵玉柱的坐椅靠背，“不说话就过关了？我问你，你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让我孙女年三十晚上跑去陪你。你又有什么本事让我孙女能一辈子幸福？”。林晓闻到了火药的味道，“爷爷，你说什么呢？真是的”。

赵玉柱看着前面，“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什么德和才，但是我看看这里的山，看看这里的水，再看看这里的人，我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说实话，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在部队的时候，我从没有过当将军的梦想，回到地方也没有做高官的企图。我就想做人不能丢了人性，以丢掉纯朴、善良、仁爱为代价去换取个人的某些成功，我情愿原地踏步。所以，我恐怕离你要求的有德有才的标准，还差得很远”。

爷爷听了赵玉柱的话沉思了好久，“能让人刻骨铭心的不只是爱情，亲情、友情的损失同样也会给人留下创伤。这里面的得与失，你们自己衡量。不管是一个家庭、一个单位，还是一个社会，都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则，如果逆规则行事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方面的经验和教训自古有之。你们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承担后果，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

林晓回过头，高兴地问爷爷，“你同意我们了？”。赵玉柱赶紧帮她抓住了方向盘。爷爷说：“我什么都没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这次不是来处理你们家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