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厚黑学
一天午饭过后,我躺在藤椅上休息,正一面读着处世宝典《厚黑学》时,施义仁突然来访,这着实让我感觉不舒服。倘在三年以前,他肯足登我堂,真可谓是蓬荜生辉。那时候他腰缠万贯,出手阔绰,和他来往,我总能沾到些小恩小惠。于是我便充分调动起趋诌献媚的一切潜能,想着法子和他亲近,哪怕蹭他一顿饭,多抽他几根烟,于我终归占到了便宜,足以令我心生欢喜,并且很是满足。然世事变迁,难可逆料。他先是生意巨额亏损,一蹶不振;后是他老娘身染顽疾,常卧疯榻。他家中光景极度败落,时至今日已是负债累累。老实说,我对穷人是一向鄙薄的,于现今的施义仁特为尤甚。单是看看他那身破衣烂衫我便疑心他此行是为借钱而来,顿时不禁感到蓬荜生灰,一团晦气!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他强打着窘迫的微笑与我说话,我爱理不理的冷漠的敷衍着,依旧躺在藤椅上,自顾看我的《厚黑学》。他又扯了几句闲谈,自觉无趣,踌躇了一会,讪讪的拿出一块手表,亟请我帮他找个买家,换些现钱,以供他老娘求医问药之资。我明了了他的来意,态度缓松了一些。瞧了一瞧那表,顺便瞥了一眼施义仁,仅此一眼我已洞悉到他内心的急切。表倒诚然不错。然这般好的货色拿在如此寒酸的施义仁手里,我又疑心起它的来路。正欲问,他已开口道明说是几年前用了六千多块在北京买的。我问他:“可有报价?”他回说:“差不多就好!”而后又说了几句闲话,我便有了逐客之意,冷冷的说道:“那好吧,你把东西放下,完了我给你电话!”然后便转过脸继续翻我的《厚黑学》。他客套了几句,便知趣的感谢着出了门去。
我听得他的脚步声俞远了,一骨碌爬起来急切地将那表看了个究竟,心里的算盘也开始上下的盘算了起来。打定好主意,我把表戴在腕上便出了门去。询访了几位我以为会有可能买这表的朋友,果不其然,有位朋友肯出价三千将它买下。事情就如此顺当,不消一个下午便已办妥。然我没有即刻告知施义仁,回到家中依旧研究我的厚黑学问。
这样的两天以后,我才致电施义仁,说道:“哎呦!老施啊!你是不知道啊,为了你这档子事啊,我不知问了多少关系——这两天打去了我一月的话费还嫌不够。可还是没人愿意要——这年头谁要这玩意干嘛啊!可我想想我们多年的交情,我帮不到你怎对得起“朋友”俩字!我又挨个找上门去,可把我累的够呛——要命汽油钱可伤不起!不过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有个朋友卖了个人情给我,肯出价两千,你看……”
电话那头是一连串的感激不尽,过意不去。最后还是抱怨朋友出价太少,亏了这块好表。我明了他用钱的急切,料定他会出手。反说道:“是啊。这点钱怎么可以,这不明白着拣巧拾漏,我都替你亏!你还是先拿回去,以后再慢慢碰着打听吧!”
施义仁先是沉默,最后噜苏了几句。终于一声叹息,心一横说道:“好!两千就两千!什么时候能拿到钱?”
我又煞真似的替他抱亏了一番,但他执意要卖。因为我说道我这朋友“不许我带外人到他家里,他为这档子小事实在又不肯也不值得浪费时间——他可很是个‘有架子’的主。”最后只好约定翌日下午到我家里来取钱,因为中午我还要“跑十几里地到我朋友处拿钱。”
第二天下午施义人来了,一进门便歉意着我的辛苦将两瓶好酒并一条香烟放在了桌上。我满心欢喜然不露于色,还数落着他的“不够朋友,还来这些俗套”。他又是一通过意不去,感恩不尽的客套以后,坐了下来,寒暄了几句家长里短,便很难为情的问我:“钱可拿了来?“我起身在早已备好的包里拿出钱来递了给他,同时还不住的跟他絮叨这几日的辛苦。他感激不尽着接过钱,没有数,抽出了二百块放在茶几上并很尴尬似的说道:“一切都在心里,感谢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二百块钱是车的油钱,你别嫌少,一定收下!”
我假装生气的说道:“你这是干嘛,为你这样的朋友干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我都嫌那孙子给的钱太少,那么块好表,才给两千块,要不是我手头拮据,说什么都不许你卖了,多亏人啊!你要是拿我当朋友,赶紧把钱收起来,你这不是打我脸吗你!”
他自然不肯收回。我假惺惺的推搡了两回,一副拗他不过满心不情愿的神态任他将钱放在了那里。我依旧很“义气”的嫌他拿我不够朋友,一面准备给他倒杯茶来。他推却着起了身说道:“我不能久坐,家里母亲没人照料,我还得去拿药,我就先回了,咱有情后补!”说着便迈开了去。我虚客气着挽留他吃完饭再走的送他出了院门。目送着他的背影终于消失在胡同口。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箭步回屋拿起那二百块钱跟那一千块叠在了一起,在鼻子上嗅了嗅人民币特有的无与伦比的诱人的味道。便拎着那两瓶酒并一条烟,找了个开杂货店的哥们,以四折的价格变了现。就近找了家餐馆,美美的撑圆了肚皮,哼着那首歌名叫《钞票》的旋律,回到家中,躺在藤椅上,懒散的晒着太阳,继续往更厚更黑更坑的境界去加强加深我的厚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