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麦子

我是比较怀旧的人，回老家专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走了一遭。多年离开麦田，多年没有走进茫茫的麦子中，这一次的走入，是对麦子的一种追忆和对内心的一种遵从。

麦子在逐渐成熟，生怕赶不上这次与麦子的相遇，怕隆隆的收割机张着大口，怕麦子躺倒在土地的怀抱，怕错过与麦子亲近的遗憾。天空是水洗过的浅蓝，土地是一望无际的宽厚，麦田是金黄金黄的色彩。燕子低低的飞过麦子的头顶，在不远处还会传来山鸡的低鸣。置身于麦田中间，闭上眼睛，听风吹过麦浪，那首熟悉的旋律又响于耳畔“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让麦芒扎的腿部痒痒的，深深嗅着麦子的清香，雨过之后泥土的土土的味道，以及于心于情的那种对万物的崇敬和膜拜都融化在这五月麦田的生命里。是的，那是我们曾经深情地爱过并爱着的地方，这一望无垠的麦田承载着我们一代代人丰收的希望，承载着我们一代代人曾经的梦想……

一只贪吃的麻雀，没有看到我的临近，当我走进它时，它猛然看到我，惊恐的一声鸣叫，直直飞向天空。其实，我只是想亲近与它并不想伤害它，但无论如何，这些精灵般的动物对人类总是存在戒备和防范的。麦子丰收季节，是这些精灵饱食的美好时光，他们会在麦子中做窝，舞蹈，歌唱，甚至是恣意放纵，三五成群，八九成风，低空唧唧喳喳讨论麦子的味道；高空盘旋舞尽万般风情。以至于那些调皮淘气的孩子，就会蹲在麦地里用小小的弹弓偷袭这些精灵。想着麻雀的美味，有时蹲在麦地一天也不会有收获，因为，母亲曾经给我说过“鸟有鸟语，兽有兽言”那些聪明的精灵也有侦查兵，想逮住他们，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童年的快乐，都因麦子厚重的历史而渐行渐远，更因时光的流逝而沉淀，但那些记忆永远不能泯灭。那些年的五月，当布谷鸟盘旋于麦田、村落，歌唱丰收赞歌的时候，当五月的热风，吹着青葱的麦子逐渐金黄、颔首鞠躬时，我的父老乡亲就会辗转于麦田地头，揪一把饱满的麦穗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揉搓，那一粒粒饱满且清香的麦粒，便脱颖而出，嚼在嘴里，一种软绵清淡而又香甜的气息便会直抵久违的胃。那时候，小伙伴们是不敢用手揉搓的，生怕麦芒扎破手指，那细细的麦芒如针，锋利的很，会一不小心刺近稚嫩的皮肤里，再从皮肉里摄出时，就会有一小汩汩的鲜血流出，很疼。生命的时光，絮絮叨叨，掠过万千影像，把那麦子于心的疼，麦子于心的爱，麦子于心的暖，一并整成不老的影集，扎根在灵魂的底层。

知道并经历过麦收艰辛的孩子都会格外珍惜麦子，麦子不仅是物质食粮，更是人类繁衍生息、发展进步的永久的希望。有麦子的地方不会少了那些默默无闻，贡献最大的丰收手工农具，比如，锨、簸箕、碌碡、铁叉还有铁锹等等，这些农具是我们父老乡亲的最亲近的物件，没有他们就没有丰收，就没有生活的饱暖，更没有我们一代代人的美好生活。在记忆中它们是家中生生不息的一员，是家中最亲近的物件。随着现代机械化的进步逐渐走入农家生活，再也听不到麦场里碌碡滚动打麦子的声响；再也看不到母亲们一波接一波用簸箕簸麦子的样子；再也不会有家家户户围于麦场打麦子时的欢声笑语……那些场景也许会被制作成电影或电视剧成为我们这一代人，为孩子讲诉的故事，我们会从故事中找到当年的影子……现代化城镇建设到来，许多农家宽宽的平房和瓜果飘香的院落已被取代，代替它们的是一矗矗钢筋混凝土的“丛林”。这些手工农具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但我们这代人与它们深厚的情感和曾经的相伴，那种深情的记忆会一直镌刻于心底，永远铭记……

人常年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会麻木、会迷失、会浮躁，会忘记生命的原色，所以等到五月麦子成熟季节，多到麦田里去走走，亲近那些生命的本真，与不言不语的麦子对视，交流；走进金色的麦子中间，让自己做一棵麦穗吧，在田野里与风为伍，与鸟为邻，饮露为甘，匍匐于土地母亲的怀抱，分享这天然的纯净，接受大自然的恩赐，会让生命得以安静，会让内心得到充实，会让精神得以安抚，会让灵魂得以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