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六七节

一六七

李伟众大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城西分局的黄副局长，就是你把他推进护城河的领导，年三十晚上出去嫖娼，差点被警察抓个正着。多亏跟着他的那个司机，叫什么丁辉的，他一直在楼下守着来着，发现警察来了，赶紧给楼上的黄副局长打电话，黄副局长刚提上裤子，警察就冲进去了，死不认帐，警察也没办法，只好把人放了”。

赵玉柱不相信这是真的，现在经常把无中生有的事传得神乎其神的，“算了吧，小道消息不可信，丁辉打电话的事别人怎么知道？再说，丁辉这个人，我十年以前就认识他，他原来就是我的兵，在城西分局还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曲江眨着小眼睛，“是不是真的跟咱也没什么关系。说点眼前的，老赵最近一点也不关心咱们组长，好长时间了，他一直是百爪挠心”。

“怎么好好的说到我头上来了？”

赵玉柱知道，李伟众一直为了提副所长的事活动，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不是很顺心，所以从来都没关心过他。李伟众瞄着副所长位置有一年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眼看着过了年就要公示预提干部名单了，李伟众肯定很着急。赵玉柱不想让他抱太大的希望，“我不是打击我们伟大的组长，我看没戏”。

喝了酒的李伟众显得一点也不谦虚，“凭什么我没戏啊，论工作经验，论工作能力，论群众威信，我不比别人差啊”。曲江说：“我跟你这么说吧，你们都知道我家里没有果园，我也从来没有给果树浇过水、施过肥，如果突然有一天有人拉了一车水果跑到我跟前说：‘曲江，你家的水果，我给你送过来了’，我都不敢接，根本就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李伟众醉眼朦胧地问赵玉柱：“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赵玉柱说：“他的意思是说，让你睁眼看看，有哪个人是靠工作努力当上领导的，这背后的玄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看还是回去洗洗睡了”。

赵玉柱回到宿舍，他开始写自己的辞职报告了。他回顾一下自己十六年的工作历程。但迟迟没有提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过最终，他还是用正规的公文格式写完了辞职报告，没有写一句掺杂个人情感的话。

赵玉柱写完他的辞职报告，脱衣服上床睡觉了。二十多年养成的晚睡早起的习惯，可以改一改了，他觉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轻松感。

第二天，赵玉柱把过去学过的那几个文凭和法律职业资格证书，还有写过的一些论文，用纸巾擦拭干净，整整齐齐的放进了一个纸箱子，这些曾经是他的骄傲，但现在就要做为过去的回忆被永远的尘封在这个纸箱子里了。然后把那套工商制服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到了床上。

赵玉柱看了看宿舍，好像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他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赵玉柱回过头来，是“老虫子”，赵玉柱说：“你别总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吓我一跳”，老虫子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张辞职报告，“真的下决心走了？”。赵玉柱点点头。老虫子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下一步去哪儿？有什么打算？”。赵玉柱没吭声。老虫子拉起赵玉柱，“走，陪我去钓鱼，一个要辞职的人，钓鱼就是最开心的事。我的车就在下面”，赵玉柱随老虫子下楼去了。

赵玉柱边砸着冰窟窿边对老虫子说：“我看你挺清闲啊，大年初二出来钓鱼的人可不多”。老虫子边整理渔具边说：“我这是提前体验退休生活。你呢，要辞职了，反正辞职以后没什么事干，咱俩以后就是个伴了，没事就陪我来钓钓鱼”。赵玉柱听了老虫子的话，忽然有点心酸，难道自己以后，真的要过这种日子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老虫子见赵玉柱低头不说话，“怎么？让我说中心事了？不用担心以后没饭吃，我给你出个主意。找个有前途的老婆，以后就专心致志的在家做家务，日子过的照样有滋有味，而且还不用受领导的气，也没有那么看不惯的事烦你，多好啊”。赵玉柱把砸冰的榔头扔下，气乎乎地看着老虫子。

老虫子乐了，“哈哈，生气了？我说的不对吗？自以为是个人才，就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你自己就没问题啊？你的问题多了。上班时间出去办私事，恶意顶撞领导，不服从组织安排，最严重的是值班期间喝酒。满腹牢骚，自以为了不起”。老虫子说最后这几句的时候，有点气愤了。

赵玉柱承认老虫子说的都是事实，他以前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老虫子的话让他有点心虚了，“我没发过牢骚”，赵玉柱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底气不足。老虫子豪不客气，“你是没发过牢骚，但是你的牢骚是表现在行动上了。说的好听是自命清高，说的不好听，就是自命不凡。如果个个都像你这样，一个单位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赵玉柱沉默了。老虫子兴奋的大叫起来，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