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六八节

一六八

医院办公室一大早就送来了早餐，这就是当官的好处，处处都会有人捧着，有时候想的比自己还周到。林丽萍给林晓带来一点粥，林晓始终闭着眼睛，她不想和这个女人说话。林丽萍上前摸了摸林晓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林丽萍小心的看着门口说道：“我全部告诉你，但是我说完了，你必须吃饭，咱们说定了”。林晓仍然不说话。林丽萍说：“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你确实不是你爸爸的亲生孩子，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别人眼里，你永远都是市工商局局长的女儿，走出去一样受尊重，别人一样不敢小看”。林晓觉得一阵恶心，从床上坐起来，把头伸到床边，林丽萍赶紧从床下拿出盆放在地上。林晓没有吐出来，她重新躺在床上，终于开口说话了，“谁是我亲生爸爸？”，林丽萍见林晓肯说话了，她很高兴，她觉得有把握说服林晓，“这重要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林晓继续问道：“谁是我亲生爸爸？”，林丽萍仍然没有正面回答林晓的问题，“你爸爸，我是说胡俊峰，他对你不好吗？他待你就像亲生的一样”。“谁是我亲生爸爸？”，林晓提高了嗓门，林丽萍吓了一跳，她紧张地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又回来，“小点声，你想让全院的人都听到啊？”。林晓轻蔑地看了林丽萍一眼，“你也知道丢人”。林丽萍的脸色很难看，“你这是什么话，你以为妈妈容易啊”。林丽萍说着流下眼泪来。

林丽萍擦了一下眼泪，“我实话告诉你吧。在认识你爸爸之前，我谈过一次恋爱，结果不小心怀上了你。但是那个男人却不负责任地和我分手了，没办法，我只好嫁给了你爸爸。我很感激你爸爸，他在我危难的时候，救了我”。

林晓睁开眼睛，坐起来，她看着妈妈。林丽萍心里一阵高兴，看来这孩子是相信了。林晓面无表情，“你的戏演的太拙劣了，你和我爸爸结婚两年才生的我。你可真有本事，能怀胎两年。你这副虚假的面孔，我看够了”。林丽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错误，晓晓恐怕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林丽萍不知道怎样结束这次谈话。

林丽萍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胡俊峰走进了病房，她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林丽萍拿起自己的包，“妈妈还有一个重要的活动要参加，不能陪你们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护士会给你送中午饭过来。老胡，你先出来一下”，林丽萍和胡俊峰出去了。

胡俊峰和林丽萍去了林丽萍的办公室，她很无助，“这孩子非要问我，她亲生爸爸是谁。我本来想编一个瞎话骗过去，谁知她当场就把我揭穿了。你是不知道，当时她看我的眼神，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林丽萍说完哭起来。胡俊峰说：“也许我们都错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有考虑她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总以为她还是个孩子，其实她已经长大了，看来只有勇敢地承认自己的过失，才能挽回她对我们的尊重，否则，我们真的要失去她了”。

林丽萍已经没有主意了，她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如果让她把这些事说给林晓听，她做不到，林丽萍试探性的把头靠在胡俊峰的肩上，胡俊峰接受了。林丽萍突然觉得自己满肚子的苦水都涌了上来，不只是因为林晓，更是为了胡俊峰默许她这一靠。林丽萍的眼泪如同雨注一样，“这么多年，我就怕这孩子知道，我怕她受伤害，也怕我受伤害。这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不敢面对孩子，不敢面对你。不得不装出一副强势的样子去应对周围的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林丽萍越说越激动，干脆扑进了胡俊峰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胡俊峰轻轻的抚摸着林丽萍的后背，“应该结束了，这么多年的相互折磨，应该结束了。要想让孩子面对这件事，首先我们自己要学会面对。从现在开始，晓晓的身世不再是我们家生活的障碍。从今天开始，我们家所有的人都要甩开思想包袱”。林丽萍等这句话等了二十二年，一肚子的委曲就像打开闸门的洪水一样泄了出来，在胡俊峰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大哭了一场的林丽萍，终于平静下来，她从胡俊峰怀里起来，“ 知道怎么去和孩子说了，她最希望看到的是诚实的父母，而不是带着伪善面具的我”。林丽萍站起来，走到门口，很自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胡俊峰。胡俊峰又看到林丽萍“回头一笑百媚生”的镜头，老头子激动起来。如果再年轻几岁，估计就得把林丽萍拉回来，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上演一场恩爱鸳鸯戏了。但想到今天确实不是时候。

胡俊峰站起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今后所有的大小事都由我们共同面对”。林丽萍挽起胡俊峰的胳膊，满怀信心去病房了。

但是，他们走进病房以后，却发现林晓不见了。林丽萍的心再次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