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精神与戎昱诗歌
荆楚大地上繁衍生息的楚民族在长期奋斗过程中形成了自强进取的创业精神,强烈的爱国情怀和忧患意识以及自信独立、崇尚个性的优良传统。得“江山之助”的荆楚精神深深影响了戎昱的诗歌创作。
一、荆楚精神概说
荆楚地形复杂,山岭平原,河湖纵横。先祖熊绎不畏艰难,率领民众披荆斩棘,开山辟林,于此地建邦立国,休养生息。经过数代励精图治,使楚国从一个蛮荒落后的蕞尔小邦发展为方圆千里、物阜民丰的泱泱大国。
筚路蓝缕的创国艰辛培养出楚民族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也正是在这筚路蓝缕的艰苦奋斗过程中,楚民族同荆楚这方土地建立起割舍不断的情感联系。随着子孙后代的繁衍,这种情感愈见深厚,以至于在吴军攻打楚国之时,申包胥七日辍饮废食,哭墙以乞秦师;蒙谷不顾生命安危,负典浮江;屠羊说历尽险阻,助昭王逃随。在国危之际,楚国臣民上下一心,以命相拼,誓死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家园。就是凭着这一腔爱国赤情,楚民族牢记教训,锐意进取,重整旗鼓,以再度强盛之姿,傲立于战国七雄前列。
楚民族不但是有着强烈爱国精神,勇于拼搏的民族,更是自信独立,崇尚个性的民族。在诸邦效法周朝旧制之时,楚君独树旗帜,从实际出发,带领人民创造性地建设楚国,并首创县制,开历史之先河。“吾蛮夷也,不与中国(中原)之号谥”,充分显示出楚民族的自信倔强与卓尔不群。
楚民族还是一个有着强烈忧患意识的民族,跻身春秋五霸的楚庄王,其在位时就常以先祖“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训诫臣民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即使在怀王时期,奸臣当道,世风日下,朝中仍不乏屈原这类正义之士,冒着被流放的风险,向国君直言忠谏,其发愤所做之《离骚》,字里行间皆流溢着忧国忧民的深情挚意。
“虽贫士而轩昂”的诗人戎昱就是在这样的荆楚文化熏陶下成长起来的。荆楚精神铸就了戎昱诗歌之魂。
二、荆楚诗人戎昱及其诗歌风貌
戎昱,中唐诗人,大约出生于唐玄宗天宝初年,卒于唐宪宗元和元年以后,具体时间不可考。
关于戎昱的籍贯,当今学者普遍认同荆南说,傅璇琮《唐才子传校笺》,王达津《唐诗丛考》,谭优学先生的《唐诗人行年考》,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马茂元《唐诗选》还有臧维熙先生的《戎显诗注》都称戎显为荆南人,荆南说几成定论。
戎昱一生仕途坎坷,年轻时至长安应进士试不第,之后辗转漂泊于荆湘浙桂。流寓期间曾先后被颜真卿、卫伯玉、崔瓘、李昌巙等幕主辟为从事。建中二年李昌巙调任荆南节度使后,戎显受荐入长安御史台任职。可惜好景不长,建中四年,泾师兵变,据长安作乱,德宗出逃,戎昱被外放辰州出任刺史。贞元七年至贞元十二年,戎昱入东都留守杜亚幕,贞元十二年时任虔州刺史。据戎昱《送零陵妓》一诗,则其在贞元十四年前后可能还担任过永州刺史。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戎昱从小生长于荆楚大地,又长期在这里做官。楚民族的自强不息、锐意进取,楚民族的爱国情怀和忧患意识以及自信独立、崇尚个性等文化精神在戎昱的诗歌中均有体现:
(一)自强不息、锐意进取精神
戎昱生在唐朝社会动荡的年代,一生大部分时间辗转漂泊,沉沦下僚,宦游期间饱尝了生活的艰辛。然而,人生的苦难磨灭不了荆楚男儿骨子里的奋发向上。纵然潦倒困顿,戎昱仍不改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在他看来,身为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不能有所作为则“虚为翰墨人”(《岁暮客怀》)。在《赋得铁马鞭》一诗中,戎昱以铁马鞭自喻,陈说自己生来就有刚坚的性格,又有“长拟静三边”的志向,想从军赴边立功,却空有一身才干,不为时所用,心中充满了愤慨。
戎昱向往披甲亮剑的戎马生涯,仰慕骁勇善战的名将郭子仪,赞颂豪勇强悍的“并州游侠儿”,《从军行》中那个儿女情长却不英雄气短的勇士,就是戎昱理想中的自我的化身。诗人在戍边将士身上寄寓了自己建功立业,视死如归的豪情壮怀。
身负“倚马才”,岂无“登龙意”。《赋得铁马鞭》、《浸州观元戎出师》和《从军行》等述志诗充分展现出了荆楚男儿戎昱自强不息、锐意进取的精神风貌。
(二)强烈的爱国情怀和忧患意识
荆山楚水陶冶了戎昱的气格情操,荆楚精神在戎昱的血液里奔流涌动。当其遭逢国家内忧外患之时,一腔深蕴的爱国豪情便喷薄而出。
在《观卫尚书九日对中使射破的》一诗中,戎昱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幕主卫伯玉弯弓射箭的过程,结尾以“忠臣思报国,更欲取关西”表达了自己对良将的敬慕,更抒发了其忠心为国,期盼早日收复失地的迫切心情。这种强烈的爱国情怀在戎昱外放期间也丝毫不减。“自惭出守辰州畔,不得亲随日月旗”(《辰州闻大驾还宫》),辰州与前线战场相距甚远,戎昱心中日思夜想的仍是杀敌报国。
强烈的爱国情怀衍生出同样强烈的忧患意识:《苦哉行五首》其一,以纵狸却鼠作比,讽刺唐代宗腐败无能,向回纥借兵收复洛阳,导致城中百姓被回纥军大肆杀掠。《塞上曲》则揭露了唐王朝边备不修,边将玩忽职守的弊端。在时人多求自保的动荡年代,戎昱却能主动站出来针砭时弊,这是荆楚精神的伟大胜利,是荆楚精神在战乱时代的高扬!
(三)自信独立,崇尚个性
在封建时代,知识分子实现个人功业理想的一条重要途径就是参加科举考试。然而“唐进士科取人颇少”,落第的文士往往转投幕府,戎显曾多次进入方镇幕府并受到幕主的赏识。
对于上级的知遇之恩,戎昱不止一次在诗中表示出衷心的感谢,《上湖南崔中丞》就是其中的一首。不同于大历十才子上达官贵人诗的谄媚乞怜,戎昱在诗中对崔瓘“不嫌良马瘦,不弃卧龙贫”的提拔赏识并没有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感激涕零,而是以“良马”、“卧龙”自比,对自己的才干显露出充分的自信。“千金未必能移性,一诺从来许杀身”,若不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又怎能喊出这般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
戎昱的自信自立不仅仅见于《上湖南崔中丞》这一首,他还曾在《上桂州李大夫》和《再赴桂州先寄李大夫》诗中自喻骐骥、青松,在感念李昌巙这个伯乐的同时,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文才与大志。这是戎昱自尊自信的表现,也是其不同于俗的个性之所在。
戎昱继承了家乡的荆楚精神,并将其融注于文学创作中,在彰显其挺拔个性的同时深化了诗歌的思想内涵,造就了其诗歌慷慨豪放的艺术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