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居一屋
搬过几次家,搬家前总有美好的愿望,想把家布置得温馨舒适。墙上要有现代时尚的画,窗旁最好摆盆常年开放的花,房间里适合的角落,要用精致的摆件点缀。
但是,总因为时间与金钱的原因,还未将房子布置成理想状态,就匆匆入住。但入住之时,暗下决心,也安慰自己,等入住后再一件一件添置。
但事实是,入住的时间越长,越习惯屋子的摆设,觉得墙上没有画也并不空白,窗台前没有花也不单调,房间里的角落也无需并不实用的附属品。
然而,有时看到他人或温馨可爱,或优雅高贵的室内装饰后,又会对下一次搬家萌生憧憬。但不一定会有下一次搬家,即便有,可能又会再一次先入住后装饰。
那么,为什么不在现住的房里,把当初想要挂的画挂上,想要摆的花摆出呢?
环顾四周,曾经雪白的墙有了斑点,一尘不染的窗台也积满了灰,至于房间里适合的角落,都堆满了零碎的杂物。灵感与激情瞬时灰暗。如果要使屋里焕然一新,将是一项不小的工程,还是等有了下一个住处,一定精心布置。
于是,即便与当初的想象出入很大,也继续住了下来。习惯了这个地方,有时甚至会觉得这样的屋子,虽然没有别致的装饰,但有张温暖的床,简单的书桌,能满足日常需求,其实也挺好。只不过,在一两个瞬间,仍会神伤一会儿,憧憬一会儿。
也许,我们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离开旧屋,搬入新居,重新开始。
然而,我们不会有下一次机会,离开自己,穿越重生,重头再来。
人生的屋子,每人只有一间。这一间屋子,继承于祖父辈,最初始的地基,并不由我们自己打造。因此,有人一出生便入住富丽堂皇的宫殿,也有人在茅屋敝舍中的襁褓里瑟缩。
但有幸的是,我们继承的只是房屋的地基与地段,至于房屋本身,随着我们一点一点长大,可以拆了重建,也可以粉刷翻新。当然,有人把茅屋敝舍建成高楼大厦,也有人把辉煌宫殿卸成残垣断壁。
我们有终身的地基,但没有终身不变的房屋。真正的不幸,不是在犄角旮旯里继承了巴掌大的地方,而是习惯或满足于那会漏雨的屋蓬。下雨时用盆盆罐罐接住滴漏的雨,在潮湿的床上蜷缩,能够入眠,第二天能够醒来,就以为还好。
陋屋里的人,如果对周遭全然不在意,享受偏安一隅的清净自在,觉得雨滴打在盆罐上的声响是欢快的乐章,终身安于方寸茅屋,求得一世心安,倒也未尝不可。但若明知应该拾点木头修葺漏雨的屋顶,却不愿意承担拾柴的辛苦;宁愿蜷在角落,却又抱怨天恩不公,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狭小的地基上一层层往上建,建出凌云大厦,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扭转乾坤,把偏远地段活跃成市中心,但至少,在我们的心还无法安贫乐道的时候,我们可以,为这间终身无法挪窝的屋子,添一点砖,加一点瓦。
或许我们会流许多汗,磨一些茧,甚至流很多血;或许我们的屋子永远也只是一层的平房,但至少它会更坚固,我们的邻居会更多。也有可能,有一天我们建成了高楼,但遇天灾人祸,大厦轰然倒塌,只剩空空的地基。但至少,我们曾经站在高层的落地窗前,看过平房里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的风景。
不怕洒些汗,流点血,也不怕曾处高处,今朝跌回。只怕既不能安然接受现状,又不去放手拼搏。脑海里有憧憬和蓝图,行动上却没有毅力和决断。夹在虚实之间,怨天尤人,终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