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八○节

一八○

赵玉柱躺在崔纪祥的床上，现在整个物流公司就剩下他一个人了。明天不知道怎样去向核桃解释这件事，她肯定会恨死自己的。这也许是在工商局做的最后一项工作了，没想到当事人居然会是崔纪祥，一切来的都太突然，简直就像在看小说。也不知道崔纪祥会怎么样，会不会判刑呢？如果真是判了刑，以后核桃该怎么办啊？赵玉柱迷迷糊糊睡着了。赵玉柱刚睡着，他的电话响了，是林晓打来的。林晓问他怎么样？有什么情况没有？在得知没事儿以后，又嘱咐赵玉柱要盖好被子，别睡太死，情况不妙就赶紧往外跑之类的云云……叮咛了好多，许久才挂上了电话。但林晓没说父母同意她和赵玉柱结婚的事。

赵玉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天已经亮了。赵玉柱推开办公室的门，揉揉眼睛看了一下，一下子清醒了。办公室外黑压压的站了一百多人，赵玉柱惊慌之余看到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打扮，稍稍放下心来。领头的一个人问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赵玉柱说是工商所的。领头的人大声说：“正好在这儿碰上了，本来还想去工商所找你们的。你说，你们把崔纪祥抓到哪里去了？把人给我们放回来”。赵玉柱连忙说：“人是派出所抓的，你们误会了，我是工商所的”。有人喊道：“我们听说了，崔纪祥就是你们工商所的人带着警察抓的。乡亲们揍他！”。

一百多个农民围着赵玉柱，他能往哪儿跑？昨天晚上林晓教他的那一招是不管用了。赵玉柱抱住了脑袋，蹲下身去。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赵玉柱的身上，几只大脚也重重地踹在他身上。赵玉柱感觉自己的头上已经有粘乎乎的液体流了下来。慢慢的，赵玉柱在逐渐失去意识。

“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了”。核桃冲进了人群，扑在赵玉柱身上。有个农民觉得还不解气，抬起一只脚往赵玉柱的脑袋上又重重地踢了一脚，赵玉柱昏了过去。

赵玉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镇医院里，头上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核桃就在他身边，赵玉柱的脸已经肿了，他想跟核桃解释点什么，但是核桃不想听。赵玉柱觉得很对不起核桃，不敢去看核桃的眼睛。

核桃告诉赵玉柱，那些农民都是卧虎营的。崔纪祥办物流公司的时候，从全村的一百一十八户农民手里借了三十五万，他们听说崔纪祥被抓起来以后，怕自己的辛苦钱打了水漂，就跑到公司里看个究竟。没想到正好碰上了赵玉柱。他们觉得崔纪祥被抓都是工商所闹的，把怒气都发到了赵玉柱身上。核桃问赵玉柱受伤的事要不要通知林晓，赵玉柱摇摇头。赵玉柱问核桃那些钱怎么还人家，核桃生气了，“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为什么是你？崔纪祥罪有应得，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带着警察来抓他”。核桃从医院里走了，自始至终没叫他一句赵大哥。赵玉柱知道，她恨自己。

赵玉柱再也没有心情再呆在医院里，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必须回去。赵玉柱从医院走出来，头晕的很厉害。他踉跄着走回了工商所。

梁建看到赵玉柱的样子，吓了一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赵玉柱说昨天晚上从床上掉下来了。梁建当然不信赵玉柱的话，但他没再追问赵玉柱是怎么受的伤。梁建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说”。赵玉柱说：“我也有事找你呢，很急的事”。梁建用手按住赵玉柱的肩膀，“我说的是你的事。这次崔纪祥这个案子，你也参与了，并且也起了一定的作用。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你去找找费局长，给他一个台阶下，你被开除的事就过去了”。梁建见赵玉柱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没听明白，接着说道：“你想啊，费局长是咱们分局主管食品安全的副局长，正被毒西瓜的事搞的焦头烂额的。咱们所春节期间查了这么大一案件，这是为他脸上争光啊。上午，我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他很高兴。你提供的消息来源，不管怎么说，这功劳你也沾点边。这时候去求他，肯定管用。前段时间，他调你去分局，你硬是和他对着干，那么多人做你的思想工作，你都不去，他心里能没气嘛。费局长是个爱记仇的人，他当然要整你了。现在利用这个好时机，去给他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赵玉柱仍然没有说话。梁建有点着急了，“你这个人怎么就不开窍啊，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你就给他打个电话道歉，剩下的事我来办”。

赵玉柱终于忍不住了，“咱能不能先不说这些烂事。我有正事找你”。梁建说：“这怎么是烂事？我说的就是正事啊”。赵玉柱摆了一下手，没让梁建说下去，“惠众物流公司向卧虎营的百姓借了三十五万，这是一个大麻烦事。你去派出所了解一下崔纪祥案子的情况，看看警察掌握的情况有多少，我担心那些农民的钱还能不能要回来。另外，咱们不能查完物流公司就拉倒了，院子里现在空无一人，那些农民为了挽回损失，搞不好会去抢那些为客户保管的货物，我建议所里派人去代管一下”。

梁建看着赵玉柱，以为他摔傻了，“工商干部不是给人家看家护院的家丁，惠众公司丢不丢东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梁建拿出一张纸递给赵玉柱，“崔纪祥成立的是股份制合作公司，一百一十八户农民都是公司的股东，如果他们抢东西，那些损失还得由股东自己承担。说白了，等于是要抢自己”这些农民又怎么会知道这些道理呢？赵玉柱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梁建根本就没把这些话放到心上。赵玉柱忧心忡忡地问：“那案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梁建看着赵玉柱，说话有点犹豫，“这是保密的，既然你是案件的参与人之一，我不便告诉你。上午的时候派出所来电话了，那个叫金顺的全交待了，我只能告诉你崔纪祥的问题很严重，上午的时候，崔纪祥就被移送公安分局的看守所去了。估计是出不来了”。

赵玉柱接过那张纸，纸上面记录了惠众物流公司股东的名单，股东名单上除了那一百一十八个农民的名字以外，还有崔纪祥和二道坎村。崔纪祥以货币资金出资，居然达一百五十万。这个崔纪祥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自己，这么多钱哪儿来的？还不是靠制售假冒伪劣食品赚的，赵玉柱突然觉得这个崔纪祥不值得他同情了。

赵玉柱从梁建办公室出来，回到宿舍，觉得头晕得很厉害，物流公司是不能回去了，他给朱富贵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找两个村民到物流公司去看门，谁知朱富贵说他已经找了，人早就去了，是核桃找的他。朱富贵问他的伤情怎么样了，赵玉柱说没事。

赵玉柱支撑不住，躺在了床上。林晓来了电话，问崔纪祥放出来没有，赵玉柱说没有，估计他得判刑了。林晓很着急，“那核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赵玉柱没有吭声，可怜的核桃，不仅要和丈夫分开，还得打理崔纪祥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真够她受的。林晓觉得赵玉柱说话有气无力的，以为他昨天晚上没睡好，告诉赵玉柱好好休息。

赵玉柱感觉自己直犯迷糊，他真的睡着了。没过多久，赵玉柱就被人推醒了，来人是核桃。核桃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纪祥被关到看守所了，警察不让探视。听说人进了那里就得判刑。我没有别的路子，我只好求你来了，我求你想办法把他保出来”。赵玉柱知道，核桃这么恨自己，不到万不得以是不会来找他的。

赵玉柱安慰着核桃，答应了为她想办法以后，核桃才放心离去。

赵玉柱坐在床上，想起了老虫子，事到如今也只能找他帮着打听一下情况了。赵玉柱是一个精通法律的人，他知道核桃所说的把崔纪祥保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他不敢在核桃面前明说，他不能断了核桃的那点希望，这样做太残忍了。老虫子的电话没人接听，估计他在忙，只能晚一些时候再打给他了。